1997年可没有能随时拍照的智能手机,那时的设备放在现在就是老古董一样的存在,没那么清晰不说,且不能进行长时间拍摄,每个视频文件都有大小限制,只能回家后用别的软件把一条条的视频给拼接起来。
正因如此,那个简陋的纪录片在衔接上看起来就会特别突兀,镜头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哪,上一秒还在拍周围的环境,突然又是那个小孩。
镜头里的小君泽没有说话,不悲不喜,那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眼睛直直看着镜头,配合上当时偏僻的环境,给人一种特别疹人的感觉。
已经长大的裴
君泽就这么陡然和小时候的自己隔着屏幕对视上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裴君泽早已经忘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但那会儿看着自己,模模糊糊的想起了那时的心情。
只是因为不清楚来的陌生人是谁,所以对此格外警惕罢了。但凡他们中的哪位想来追裴君泽,应该就会被他引到后面的竹林,里面宛如一个迷宫,还有他做的陷阱。
当然,他们很幸运,当时并没有贸然的靠近那个看起来就很奇怪的小孩,而是选择继续往前走一走,看有没有别的什么人。
他们当时是从另外一条路进村的,沿着路往前走很快就遇到了村子里的其他村民。
录像里的两个人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裴君泽,哦不,知道了狗娃的身份。画面里的村民穿着蓝色的老式蓝上衣,挎着篮子,皱着眉让他们离那个娃子远一点,他不太对劲。
“他身上有些玄乎,你们不知道…”村民很少出去,见相机非常稀奇,拉着他们说了好些话,“那娃子把它爹妈都克死了…谁还敢去啊…”
越是偏僻落后贫困的地方,越是迷信。录像的小记者和他朋友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信这个,反而还被村民的介绍提起了兴趣。
但毕竟是纪录片嘛,记者觉得来都来了,还是要再回去看一看吧。而也是这一次他们走进了那个危房一样的土坯房,看到了更多之前没看到的东西。
破败的土坯房、漏雨的房顶、四处接水的盆子、摇摇欲坠的土灶上一个缺了口的锅,锅里也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像野菜又像野草…
因为看着还是热的,所以记者的朋友猜测小孩刚才应该在煮,看他们进了屋,就跑了。
两个大人在屋里转来转去,也跟着把小孩住的地方拍了全,发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地窖,只是里面的味儿太大了,没进去。
从屋里出来后,走到院子里,又看到了地上一些数字和简单的汉字和笔画,看着像用小棍子在地上写的。
“那小孩写的?”
"应该是。"
两人对话间,小记者的朋友在外面开口:"你过来,那个小孩又回来了。"镜头跟着转过去,果然看到了小孩。这一次他在矮陂下,看起来瘦瘦的,小小的。
两个大人朝着不远处
的小孩搭话,问地上的那些字是不是他写的,问是谁教他的,小孩依旧对他们的话不予理会…
记者也轴,录像应该是做过后期剪辑处理,外面天色都有点黑了,那个小孩这才下来,他无视了大人自己去厨房吃那个已经凉透了的糊糊。
录像外的两个外乡人想给小孩拿点吃点,但那个小孩看起来很怕生人,看到有人靠近,就立马躲很远。
大抵是因为他一直不讲话的缘故,他们断定他可能是自闭症…
"这么小,父母都没了…哎…”画面里那个记者的朋友,他皱着眉叹气,“看起来好造孽哦….政府都不管吗?"
"可能是不知道吧?马上入冬了,他就穿那么单薄的衣服,屋顶又漏风又漏雨的…"
整段录像里关于裴君泽的内容很少,但对于裴君泽来说,它起到的作用却很大。
如果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什么县上的工作人员发现裴君泽,又把他送到镇上的后续了。
录像最后的最后,小小的君泽已经被送往孤儿院了。他穿着新衣服,脸上已经被洗干净了,露出白的有些反光的皮肤,希望那双眼睛看着还是有些渗人,但也会说话了。
小记者突发奇想问他:"你有什么愿望或者梦想吗?"
小小的小孩抿了抿唇,看着镜头:“我找到我妈妈的家人,我还想…有很多很多钱。”
可能是很少能从小孩子的愿望里听到钱这种东西,镜头明显晃动了一下,接着才是大人的声音:"……你一个小孩,要钱做什么?"
小君泽认真的回答:“因为钱能买很多很多东西…我想要的太多太多了,我都说不完。”
小记者被他的回答逗笑了:“你真有意思,听说前几天登记的时候,你给自己取了新名字啊,叫什么啊?"
"裴,瑭,泽。"
看完了。以前的他甚至没勇气看完,但现在他已经能如此平静地观看了。
裴君泽的余光处开始观察司谦的反应,发现他之前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塌了下来。
“哎哎…你这是怎么了?”
>裴君泽看一言不发紧紧抱着自己的青年,一时有点好笑,"不是…那都是好多年前以前了,早就过去了…"
司谦的声音闷闷的:“不会了。”
裴君泽:“什么?”
“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司谦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有好些红血丝了,他坚定的重复,"我会给你幸福的…"
这什么话啊?如果要是平时都裴君泽听到肯定不觉得有什么,但他才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又想起来了一些以前的愿望。
在那个人问他愿望或者梦想时,他当时小小的脑子里想要的太多了,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能有那样强烈的欲.望。
在其他人的印象里,小孩子都应该是最单纯最纯洁的存在才对。但裴君泽那时候吃太多苦,他想要的太多,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要钱。
钱多好啊,钱可以买来很多很多东西,甚至在当时的裴君泽眼里,他的妈妈就被买来的,你看,钱甚至能够买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想要住不漏雨的房子,想吃甜甜的蛋糕,想穿干净的新衣服,想去很多很多地方,去见见妈妈口中广阔的世界,还想有…家人。
想到那些幼年的愿望,又听到司谦这样的话,裴君泽的眼眶难免微热,一时顺手捏了捏司谦的脸:“我的幸福,已经不需要靠别人给予了。”
说着,他低下头吻在司谦的唇边,声音带着轻轻的蛊惑:“你会一直爱我吗?”
司谦被裴君泽亲了一下,脑子宕机,但还是不住点头,那样子看起来还有点傻傻的。但他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了君泽后面的话。
"我也会的。所以我们会幸福的…"
兴许是因为睡前看了裴君泽那样瘦小的样子,那天睡到半夜,司谦突然起身,把裴君泽从头摸到脚,边摸还边自言自语:"太瘦了,我觉得还是太瘦了,得多吃一点才行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裴君泽都无语了。
天接近蒙蒙亮的时候,外面下了雨,骤降的室温让睡梦中两个人几乎依靠身体的本能反应紧紧搂住对方索取温暖。
裴君泽被
雨声吵醒过来,一低头看到司谦的侧脸,他还没醒,迷迷糊糊中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手和脚如藤蔓把他缠得很紧。
听他闭着眼睛似乎做了什么梦,拧着眉正在小声嘟囔着,裴君泽有点好奇,凑很近才听到他在说什么:"君泽…是我的……都滚开…"
再后面就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傻乐外加一些什么好爱君泽好喜欢君泽之类的表白的话,裴君泽没有继续去听,低下头在他鼻尖落一个轻轻的吻:"恩,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裴君泽闭眼后还顺便想了一下明天是周末,嗯,有什么事呢?似乎没什么别的事,待在家里还是出门呢?看看吧,都行。
要是下雨就待在家,不下雨就出门一趟,无论是漫无目的的散步也好,还是例行去商场采购点东西也罢,反正他俩肯定在一起。
生活的琐碎事宜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后,外面的天亮了,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