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崇州城雨雪停了。天没亮,荀家屯的娃子就背着布兜,成群结队地挨家挨户拜年。地上的泥被冻得结结实实,他们一路叽叽喳喳蹦蹦跶跶,别提多欢喜了。
“风大夫过年好!()”
听着这一齐声地唱,风笑笑得眼都快没了:嗳嗳,你们也好你们也好,都是好孩子,康康健健百病不沾。?”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绣囊,“一人一个,这是你的这个是小灵花的…”
洪南枫与大儿站在院里看着那幕,面上流露着向往。陆耀祖背手慢步来到两人身边:“有些年头没见着这景了。”
对,就是“景”。稚童纯真,穿着新衣新鞋,脸上无愁苦笑声咯咯嘻嘻。平淡吗?平淡。但这份平淡却与洪南枫一直以来在心中勾勒的清平异常贴合,叫他一时间有些舍不得挪眼。
“谢谢风大夫,”一群小童站成一排,鞠躬道别。
风笑相送几步:“你们慢点,都小心点脚下。”
东厢南屋,凡清醒来就发现枕下被塞了几个绣囊。他爬起,神情严肃地挨个查看。几个绣囊里的东西几乎是一样的,小小巧巧的金银豆子和牛乳糖。
是谁把它们塞到他枕下的?这一觉睡得太沉太沉,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洪华勤进屋,见小活佛拧着小眉头坐在炕上出神,露了笑:“凡清师傅,新年吉祥!”
一下悟了,凡清忙掀了被子站起,竖手回礼:“大表哥,新年吉祥!”他差点忘了,今天是过年。师兄有交代,他过年这天要穿袈裟。
走到炕边,洪华勤从袖中取了只绣囊出来:“这个给你压岁。”
凡清一愣,迟疑了稍稍,看了眼散落在脚边的几只绣囊,放下竖着的手,郑重地去接:“多谢大表哥。”
“不用谢。”
许是昨晚歇得晚,今日黎久久醒得比往常要晚上大半时辰。辛珊思两口子落得轻松,悠悠闲闲地用了顿早饭。
天没开晴,阴飕飕的。黎上在喂闺女吃完一小碗鸡蛋羹后,便抱着她跟华启去了东厢,听听他们对盛冉山那的看法。女眷聚在厨房里,说说笑笑准备午饭。
“年尾年头就这么点事儿,吃完睡睡醒了吃。有时我也是真理不明白,你说开春耕种秋里收粮,累得一把子骨头都要散了,也没舍得弄多少好东好西吃。反倒过年了,清清闲闲,家家户户但凡屋里头有的,哪顿不见荤腥?”叶明丽将一颗白菜心放到盆里。
钱英笑回:“这也没办法,农忙时候,心思力气全扑地里了,哪来空忙吃的?”
“侍弄田地最是苦,面朝黄土背朝天。”李阿婆是在儿子撒手走了后才把田地佃出去,那以前她都自己个种:“老天爷开眼了,风调雨顺,忙碌一年下来那还能剩下点。要是不开眼,那一家老小几年都可能没顿饱饭。”
洪老太接过话:“所以呀,有的吃咱们都得珍惜。粮食多精贵!我活到这岁数,反正是怎么也瞧不顺眼把铺张浪费当排场的人儿。”
行,饭锅头上放几个豆包。钱英喜欢糯糯叽叽的东西,豆包正合她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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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淘好米,家里来客了。再见到菲华,薛冰寕很是惊喜:“怎么是你们?”
岳红灵与薛冰寕互道了新年好后,便朝着站在她后的阎夫人行礼:“我们来得突兀,还请您莫怪。”
看着院门外三人,辛珊思是意外又不意外,眉开眼笑地请人进来:“不怪不怪,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我们米还没下锅。”
“我再去加两碗米。”薛冰寕说着就跑往厨房。黎上走出东厢,目光与察罕对上,颔下首。
察罕拱礼:“黎大夫,我们又见面了,打搅。”自在勐州城他半夜去丰喜客栈求见这位,到今日,短短不足五月,沁风楼没了,阴南山被剿。这是他曾经想都不敢去想的,可现在全成真了。
他永远忘不了诚南王的人推开勐州沁风楼大门的那一瞬,自己胸膛里的那颗心有多紧张。明明早有准备,但那一刻他仍不太敢相信他真的可以带着菲华不用豁出命就能脱离沁风楼,他怕极了一切都是一场梦。
“小姐儿呢?”菲华很欢喜那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
“跟她小师叔在玩。”黎上回。
小师叔?岳红灵知道是哪个了,西佛隆寺的小活佛,凡清。
辛珊思请三人到堂屋说话,梁凝盈给沏了茶。满绣装了几盘糕点,端过去:“你们慢用。”
“劳累您了。”岳红灵屈膝福礼。
菲华目送人出去,笑着回头道:“这地方真不错。”去年他们到崇州的时候,也着中人打听了,可惜荀家屯附近没在售的宅子。
“屯子里的人也很好。”辛珊思端茶敬他们:“恭喜你们。”
三人忙端杯站起,岳红灵说话:“没您二位出手,我们难有今日。这份恩,我们铭记于心。他日您二位若有差遣尽管开口,我们定全力以赴。”
“言重了。”黎上道:“你们拿金银求医,我医病收诊金药钱,这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其中并不掺杂恩义。至于收拾沁风楼和阴南山,那跟你们无关,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理是这么个理,可在我们看来,确是没有您二位就没有我们的今日。”岳红灵仰首把杯中茶一饮而尽,她是个活泛人但也认死理。谁对她有情有义,她就跟谁掏心掏肺。
菲华与察罕也将杯中茶喝了,三人落座。辛珊思提壶亲自给他们倒茶:“昨晚放炮仗了吗?”
“那哪有不放的?”岳红灵笑说:“多好的日子!放放炮仗,吓走邪祟,咱们以后就都如意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