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那枚九眼珠,黎上道:“此种瑟瑟珠在中原最多五颗,它是古象雄王朝遗留下的,传说能辟邪避厄。”沉凝几息,轻语,“这链子是我娘之物。”
啥?辛珊思都惊了,跟冰寜对望一眼。其他几位也立时正了色。黎上双目微微敛起:“在我记忆中,她一直贴身戴着。我时常会拱她怀里,抠着这珠子玩。”
静默三四息,风笑回神放下筷子:“冰寜,你快说说怎么捡的这链子?”
“不止这链子,黄江河底还有不少好物。”薛冰寕是万没想到自己快闭不住气时,随手一抓的东西竟是黎大夫娘亲的贴身之物:“我跟我娘相认后,也没敢在塘山村久待。我要走,我娘就问我去往哪?我告诉她要南下,她立时便道我大嫂怀身子了,她也要南下往我大哥家瞧瞧。
我大哥家在黄江南璜梅县,我娘领我走了两天小道到梅村码头坐船。船还没过江中心,我便看见一群玉凌宫的人沿江边赶往对岸渡口。领头的那位化成灰我都认得,正是教我的老师,诸晴。
旁的人我敢肯定自己能糊弄过去,但她,我却不敢赌。我娘发现我不对,便立马给我打掩护。我将包袱放到了我娘篓子里,寻机下了水,往下游游去。在阴南山,我们都练过闭气。就是头口气,我下到了江底,发现了沉船。
船不大,整个陷在泥淤水草里,好几只箱,翻了两只,还有几具人骨。我摸了四锭金子和这珠链便翻身往水面。嘴出水面换了口气,也没再下江底。”太贪容易丢命,她还想活。“金子,我留了一锭给我娘,别的被我抠抠团团换成银票了。”
见她拿钱袋,黎上道:“你留着。黎家没了二十年了,那些早已无主。”
姓黎,还这么厚的底儿?薛冰寕心里有数了:“坦州黎家。”玉凌宫对黎大夫的记录上,只道他是白前从乞丐窝里捡的,没想竟还有这般身世。
黎久久翘着根小指抓着珠子往嘴边送。辛珊思拦住,想那沉船:“这么多珠宝沉在江底,竟一点风声都没…”
黎上也不清楚。尺剑和陆爻实在,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咱们还是尽早去把它们捞上来。”
对。她离开江底时,就在想寻到他们后再回去捞。一人力微,不敢多贪。但这么多人还个顶个厉害,保住那点东西不费劲儿。
薛冰寕撕了小块米糕放嘴里,看向黎大夫:“您刚那话我不认同。金子我就不给您了,但您还在呢,黎家的东西怎么就无主了?”
“在理。”陆爻给自己倒了杯水:“咱们不止要去捞珠宝,还要查查那几具人骨。”
“具体多少具我没看清,但离我近的那两具…”薛冰寕笃定:“杀他们的人掌法极厉害。”手点点心脉又指向左肩,“骨头都裂散了。”
黄江中央,水深在一丈到三十丈不等,璜梅县那段算是较深处。黎上收拾了心绪,微微笑之:“快点吃饭吧,吃完歇会我们就继续赶路。”
“第二笔发的什么财?”尺剑随口一问。薛冰寕瘪嘴摇头:“这年头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叙云城那里有个姑娘披着麻摆擂台,人就盘坐擂台上,一旁放了十两银。赢了她,银子可以都拿走。谁输了,要留下五两银。”
说叙云城,辛珊思就来了兴致:“你上去了?”
“对。”薛冰寕道:“我是八月初三下晌到的叙云城。那擂台摆在城南,正好我走的南城门。没找着客栈,就先发现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呼呼喝喝的,便走过去看看。起初,我还以为是比武招亲,听了一会才晓她是坐庄的。”
“赢了多少?”陆爻笑问。
薛冰寕比划了下:“四十五两银。”
够他算十五卦,陆爻扭头问叔爷:“我这岁数还能练就超群功夫吗?”
“你筋骨太硬了,就不是练武的料。”陆耀祖夹了块饼。
陆爻接受得迅速:“四十五两银除去自己的十两,也就是说那姑娘已经赢下七人…”
“你想说我胜之不武?”
“不是,她既坐上擂台,规则又是她定的,那就没有胜之不武一说。我是要讲,那个姑娘很厉害。当然,你也是个极厉害的姑娘。”不好骂迟兮,陆爻心里大骂思勤,都是他让自己活得这般卑微。
薛冰寕瞥了陆爻一眼:“我虽然打不过陆老爷子和阎晴姐,但也是自幼苦学到大的。那女子确如你言,很厉害。我也不否认她巅峰时我未必能赢她,可就像你说的,规则是她定的。”
“怎么好像不高兴?”陆爻的话也没别的意思,辛珊思给她夹了只羊肉包子。
“别提了…”薛冰寕自嘲:“四十五两银都驱散不了我心里的郁闷。”
风笑笑道:“那就说出来,我们给你评评。”
虽不想提,但薛冰寕不觉自己拿那银子有错,,端水喝了一口,咽下喉间的堵:“我到叙云城的时候,那姑娘已经在叙云城摆了几天擂台了。她披着麻,盘着的腿上横放着把剑。我以为这就是个武痴,围观的人除了赞她也没说旁的。
可我赢了她之后,周遭就开始对我指指点点。我拿了银子下擂台,有几个男女更是指桑骂槐了起来,骂我是家里老子娘没棺材下地了才来挣这银子。我当时就不忍了,冲过去要质问。
擂台上那姑娘立时翻身下来拦住我,冰冰冷冷地说…”学起腔调,“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你别太计较。”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你只是质问,又没动手打他们。”尺剑自认不甚通人情世故,但也辨别得出啥是假意。
“对…”终于有明白人了,薛冰寕气死:“因为她这句话,骂我的人从三四个蹭一下涨了八·九个。我也不怕事,斥那些给女子抱不平的男女,问他们自家里能吃上饱饭吗?他们知道女子手里那把剑值多少钱吗?
那女子似遭人点到痛处一样,眼泪滚滚流。周围都沸腾了,我被骂得狗血淋头…”犹觉不够,“体无完肤。”
辛珊思已经感受到她外散的怒气了:“那最后你到底弄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被骂?”
“弄清楚了。”薛冰寕撇了下嘴:“那女的之所以披麻,是因今年八月初三乃她的主子去世三周年的忌辰。”
主子?辛珊思眼波微动。
薛冰寕笑了下:“她摆擂台只是为了估估自己的功夫到哪般了,是不是可以去报仇?”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我还以为什么血海深仇呢,一打听才知她家小姐曾以剑招亲,看上个俊朗青年。那俊朗青年也爱极了那把剑,只不愿娶她家小姐,还欲强买。她家小姐受了刺激,没多久就病故了。”
辛珊思笑了,转眼回视望来的黎大夫,得意地扬了扬眉。她就说顾铭亦那出还没完。
“我娘子堪得神机妙算。”黎上一本正经。顾铭亦跟凤喜一自红缨镇就出双入对,多少人看在眼里。惦记着一剑山庄和盯着苏林两家事的那些,自也清楚。
目光打转,薛冰寕有点迷糊:“你们认识那女的?”
“不,只是听说过。”辛珊思把顾铭亦去暗市碰运气的事讲了遍:“没有强买,差点被强赖上倒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