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得太重,势必招人记恨,也有越俎代庖之嫌;罚得太轻,恐怕盛和帝这关就过不去,着实两难。他斟酌再三,试探着说:“当日劝和的两位教授,这个,罚俸……”
孟平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也才混到国子监祭酒,可知本身便不大擅长处理这类的事,故而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好歹来。
“传朕口谕,”盛和帝听不下去了,干脆对内侍道,“撤去二人学士头衔,官降二品,三年内不许重返太学!”
严格说来,“学士”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头衔,只要出身翰林院,或是二甲中得到皇帝赏识的,后期做官办差出色的,都有可能加封。比如高程、卢实的工研学士,周幼青的农研学士等等。
但它代表了一种荣誉,一个门槛:
被封为学士,可能做不成什么;但没有学士头衔,就一定做不成。
所以除非犯下大错,一般皇帝都会给臣子留几分颜面,哪怕罢官,也依旧是“学士”。
但现在,那两位教授不仅被贬官,甚至连这点脸面都被扯下来,可见盛和帝的恼火。
孟平一听,呼吸骤停,慌忙跪下谢罪,以头抢地,“老臣失职,罪该万死!”
盛和帝本非喜好迁怒之人,又见他满头白发,诚惶诚恐,已经因那道口谕去了几分的火气进一步消退,只叹了一声,“罢了,起来吧。”
“谢陛下。”
孟平颤巍巍爬起来,就听上首盛和帝道:“罚你三个月俸禄,以示惩戒,如何?”
相较方才那二人,这点惩罚确实不痛不痒,孟平又要跪下谢恩,被盛和帝止住了,“朕已派出礼部的人前往安抚、调查,你也去吧。”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实在犯不上牵扯刑部和大理寺,正好金晖鬼主意最多,就交给他去办吧。
孟平诚惶诚恐,千恩万谢,方才退着去了。
转身的瞬间,秦放鹤分明看到他松了口气,又抬手抹汗,显然吓得够呛。
可只怕这事儿,还完不了呢……
盛和帝又说了两句,也让尤峥和傅芝散了。
没让秦放鹤走。
傅芝没有说话,但起身告退时,还是忍不
住看了他一眼。
纵然自己与陛下有着师徒名分,可到了如今,陛下仿佛还是更信任他。
稍后三人在外碰头,孟平不免叹气,又拜托尤峥和傅芝帮忙美言几句。
他一把年纪了,若落得个晚节不保,儿孙、门人还有什么脸面?
尤峥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傅芝却硬邦邦的怪道:“不怪陛下不快,自家孩子在家门口受了委屈,不找回来便罢了,怎么还能帮着外人说话!”
管他有理没理,先护着自家崽子是正经!
尤峥看了他一眼,没作声,显然也不反对。
孟平听罢,越发惭愧,因旨意已下,倒不好替那两个下属说话。
傅芝却明白他的心思,抄着暖袖冷嗤一声,“不过是觉得日子好过了,越发要摆出宽宏大度的款儿来……”
凭什么呢?
该计较的就要计较,没得大禄越强盛了,反倒越要叫自家人受委屈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