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他素来与人为善,处处忍让,哪怕步入仕途,也不曾树敌,甘心为人陪衬。好不容易等来一线生机,不惜背叛朋友……
他什么都抛弃了,什么都豁出去了,可到头来,依旧是一场空!
“早知如此,”尤峥睁开眼,一口长气几乎把整个胸腔都抽干了,“何必当初啊!”
如今胡靖倒台,可他又得到什么呢?名声坏了,朋友也没了,回首再看,岂非鬼迷心窍?
何
苦来哉?,天元帝知道后,十分满意。
不仅秦放鹤一人谨言慎行,他的家人和师门更是谨守本分,又日日告诫下人,不得借机敛财等。
董芸夫妇亦是如此。
董娘虽不曾成婚,无有子嗣,但她有父母兄弟,有亲眷族人,哪怕不继续往上升,只凭这个“县君”,便可保全族人至少一代!谁都不敢大意。
因天气渐冷,阿芙还特意与董芸一起出银子,在城外开了粥棚,并请许多大夫去义诊,只要家境贫困的百姓,药材也都不要钱。
“人这辈子啊,一概福气都是有数的,用一点就少一点。”阿芙常常这样告诫子女,“若想长久,便要时时积德行善,或惠及百姓,或利国利民,方可长远。”
阿嫖与董娘深以为然,写信与自家弟弟时,也拿出长姐风范,不许他胡作非为。
阿姚回信中便充满了委屈,“……我素日且小心着呢,从不依仗父亲威名为非作歹,便是外头送礼,也是一概不收的……”
因自小家中见惯了稀罕东西,又有长姐耳提面命,他的个人小世界很圆满,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总是兴致缺缺,也实在很难培养甚么恶习。
又说起平时他的作为,“之前我向山长求了一块荒地,每日学业之余,亲自开垦、耕种……今年总算结了一点果实,如今方知百姓不易。”
阿姚没长大之前,秦放鹤便已是高官,多少双眼睛看着,有善意的,也有恶意,他想再如父辈那般亲自深入民间体验生活也不大现实,便退而求其次,在县学后山寻了一块荒地,出银子找学里租赁,亲自耕种。
其实以前在京城时,秦放鹤也曾带着家人下地体验生活,但毕竟不长久,大部分细致活儿l都被真正的佃户做了去。
如今阿姚自己上手,连续几年,要么庄稼直接死光,要么遭遇虫害,可谓颗粒无收!愁得头秃。
当年病虫害,阿姚亲自下地捉虫,只捉得两眼发黑、双手发颤,奈何捉得不如虫子生得快。
情急之下,他想起父亲提到过的鸡鸭吃虫,便又去买了鸡鸭,结果虫子确实没了,庄稼穗子也给鸡鸭吃了个精光!
阿姚气得倒仰,第一次意识到父亲说的“理论和实践有差距”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一日,小厨房里的炒鸡、烤鸭味道分外香浓。
天元五十四年乡试,阿姚十八岁,虽不曾重现父辈荣光,荣获小三元,却也高中举人,开始游学。
期间,他又回了章县县学一趟,去看望自己前些年侍弄的田地。
原本山长并众教师都觉得他是一时心血来潮,且“士农工商”,读书为了甚么?不就是为了能不种地么?你如今有了功名,竟又巴巴儿l去种地,简直奇哉怪也!故而只当乐子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