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鹤出城了?”
今日休沐,恰逢大雪,胡靖与尤峥私下在茶楼会面,放松之余,难免也说些朝政,此刻听见下人来报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同行的还有谁?可知去哪里做什么?”
冷不丁出城作甚?
屋里原本有两个说书人,此时都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他们能听的,悄没声退了出去。
“回阁老,刚走不久,是先回了趟家又走的,看方向应该是白云港口。”心腹恭敬回道,“因白云港非陛下或太子印信不得入,且巡防甚严,故而小的们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瞧着。不过那车辙颇深,又用两匹马拉着,想来车内不止一人,或另有重物,但究竟还有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白云港是完全由朝廷掌握的官方港口,并不对外私用,秦放鹤忽然去那里,一定是朝廷的事。
但会有什么公事,是自己这个首辅不能知道的?
“工研所和农研所那边可有消息?”见胡靖没说话,尤峥开口问道。
胡靖升任首辅之后,六部尚书的职位也重新进行了调整,现在是柳文韬掌管工部,而秦放鹤本人曾长期担任工部侍郎,风评极好,多有心腹人脉,说工部算他半个娘家也不为过。
如今两人又穿一条裤子,秦放鹤对工部的实际掌控力和影响力仍不容小觑,由不得尤峥不多想。
来人摇头,“柳府老太太这几日偶感风寒,叫了太医,上下皆闭门不出,也不见客,未曾有什么动静。”
胡靖摆摆手叫他下去,就听尤峥道:“自打秦放鹤遇刺,陛下便轻易不肯放他出城了,若果然有要紧公务,怎会没有大队护卫?且你我同在内阁,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如今秦放鹤掌管兵部不假,但那可是白云港啊,地位特殊,莫说区区兵部尚书,便是首辅,也不能想如何就如何。若果然要对外用兵,势必要支会作为首辅的胡靖。
除非,除非天元帝单独授意。
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用多少兵,都不可能一粒米不吃、一捆草不嚼,这些都要银子,身为户部尚书的胡靖总能听到动静的……
若非公事,就是私事。
但纵然陛下对秦放鹤再如何偏爱,也不可能允许他因私事而动军港!
矛盾,极其矛盾。
二者之中,必有一条为虚。
胡靖捻须思索片刻,忽想到一事,对尤峥道:“不要坐以待毙,立刻让你家女眷寻个由头去伯爵府拜访,势必要见到当家主母!如果那宋夫人不在,则必有大事。”
他之前与董春便关系平平,如今与秦放鹤差着辈分,且政见不一,更无往来,贸然拜访,未免太过生硬。
倒是尤峥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纵然如今二人结盟,也未曾公然与秦放鹤撕破脸。
尤峥想了一回,“也罢。”
说着,他便唤来心腹,仔细嘱咐说:“回去请夫人将上回御赐的鹿筋找一盒出来,再备上几样薄礼,让
她打发两个有脸面的管事嬷嬷,亲自去伯爵府请教做法……”
忠义伯爵府上爱吃会吃是出了名的,而几位阁老这几年重视保养也是放在明面上的事,偶尔得闲,几位同僚私下也会借着讨论此事拉近关系,秦放鹤没少发表见解、贡献菜谱。
所以这个由头,虽上不得台面,倒也不算突兀。
且如今尤峥和秦放鹤平级,前者有资历,后者有爵位,哪位主子也不值当的为这么点事亲自登门,管事嬷嬷带点小谢礼出马就很合适。
只要那秦放鹤之妻在家,于情于理,都该亲自见一见。
不多时,尤府的人便急匆匆来回话,“回老爷,两位嬷嬷说,没见到。听说是早起董夫人便郁郁寡欢,宋夫人出城陪她散心去了,并不在呢。倒是伯爵府掌管膳食的管事,十分热情,亲自寻了红焖鹿筋的食谱出来……”
果然不在!
真的会这么巧么?
不过去年董春去世,生前对这个女儿宠溺非常,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他们又不能为这点事儿再跑追过去问到底在不在。
当一件事变得无法求证,那么往往就证明他们最初的猜测是正确的。
也就是说,秦放鹤夫妻二人都出城去了!
甚至可能董芸也参与其中!
什么事会让夫妻二人齐动?
父母,孩子。
秦放鹤父母早亡,宋芙父母皆在城内,所以……
“他那个女儿是不是已经几年没回家了?”胡靖眼皮一跳,忽道。
董门那两个丫头皆是出了名的离经叛道,自小马球场上与男子互殴,长大了又挑三拣四不嫁人,模仿男子写书、四处游荡。
这倒也罢了,以前就算出门也必有个方向,且逢年过节也会派人送回节礼、书信,今年明显有些反常。
胡靖越想越不对劲,两道眉毛都揪了起来。
大狐狸生出来一窝狐狸崽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哪怕是丫头,也渐渐长成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尤峥失笑,“阁老难不成忘了?去岁蕴生出殡,他的外孙女和子归的女儿也都曾……”
“你可曾亲眼看到她们的脸?可曾近前与她们说话?”胡靖急切地打断。
尤峥才要说差着辈分呢,他怎好凑近了去看人家未婚女眷的脸,可旋即想到什么,便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