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有意无意的影响下,金晖近乎奇迹般地发现,自己的忍耐力也有了长足进步。
正逢莲蓬上市,古永安日日都派人往这边送新鲜莲蓬和荷花,正经挺有情调。
头茬鲜莲子极脆嫩,去掉莲心,唯余清甜,脆生生的,好似一品佳果。
金晖颇挑嘴,每次都必去莲心,还对秦放鹤一口闷的行径嗤之以鼻,但几天下来,他嘴上舌头上都起了大泡,便也默默地改为一口闷。
有时吃不完,秦放鹤就找个地方插起来,偶尔引得蜂蝶环绕,倒是他们枯燥工作中的一点小乐趣。
不光古永安有所表示,三不五时的,副提举黄本和赵斯年也会亲自来探望,拉关系,或是派亲信来送吃喝,秦放鹤主打一个来者不拒。
原本大家还有些提防,可见秦放鹤这般好相遇,倒有些松弛下来,直到某日黄本说要带他们出去松快松快。
“钦差大人来了也有半月了,日日辛劳,下官佩服,佩服!可老话说得好,凡事过犹不及,需得松弛有度,这差事么,也非三日两日就办得完的,难得来了,便由下官做东道,出去玩一玩。”
金晖听罢,呵呵几声,先去看秦放鹤。
却见秦放鹤笑眯眯的,似乎颇感兴趣的样子,“不知有什么好玩的?”
黄本便道:“外人只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却不知金鱼港一带汇聚天下奇珍
”
又凑近了,暧昧道:不知钦差大人,有何喜好啊?Θ”
秦放鹤摸摸下巴,“美酒?”
黄本大笑,“这算什么!西域葡萄酒,南国椰子酒,本国洞庭春、玉烧白……应有尽有。”
“佳肴?”
“燕翅鲍肚、驼峰熊掌……”
“佳人?”
“嘿嘿,大人懂行,扬州瘦马、西域舞姬、番邦洋妞儿……”
秦放鹤眯起眼,转头对金晖道:“记录在案。”
黄本一怔,终于意识到什么,额头上渐渐沁出冷汗,“这,大人这是何意?”
金晖头也不抬,变戏法似的从桌子下面掏出一本小册子,刷刷狂写,“天元三十七年六月十六,南直隶市舶司副提举黄本意图引诱……”
黄本脑袋里嗡的一声,面如土色,忙道:“误会,误会,大人实在误会了!下官只是,只是听旁人说的,这,这实在是一番好意啊!”
你们不接受就不接受吧,怎么还能记下来打小报告呢?!
秦放鹤和金晖一起抬头看他,“果然是误会?”
黄本点头如啄米,赔笑不迭,“自然是误会,说笑,说笑而已!”
又指天誓日,“下官之清白,天地可证!真心,日月可鉴!”
说完,不敢久留,胡乱应付几句,落荒而逃。
仅凭这几句,有名无实,自然定不了罪,但……
跑出门后,黄本方才放慢脚步,面上慌乱尽褪,扭头冲里面啐了一口,“小人得志!”
在老子跟前装什么圣人!
男人么,哪里有不爱玩乐的。
不过是打量着有旁人在,不好随意答应罢了……
还有那位金家的小爷,瞧着竟真跟姓秦的同进退起来,是真心还是做戏,改日必要好好试探一番!
自此之后,黄本和赵斯年俱都收敛,再没私下来过。
每晚秦山等人都会过来汇报,今日古永安、黄本和赵斯年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可曾有可疑人物在附近出入。
一无所获。
金晖吭哧吭哧剥莲子,偶尔抽空怼一句,“如今咱们还没查出什么来,他们还不至于蠢到此地无银三百两。”
来的时间越久,他抱怨虽少,可怼人的本事越发长进了。
秦放鹤却极有兴致地让后厨送了几只生鸡来,兴致勃勃调制酱料涂抹,最后裹以荷叶,做了蜜汁荷叶蒸鸡。
金晖:“……”
这厮到底干嘛来的?
想归想,当秦放鹤邀请同食时,金晖下嘴半点不带犹豫的。
别说,还真别说,荷叶的清甜中和了肥鸡的油腻,蜜汁咸甜适口,鸡肉肥嫩多汁,美极了。
吃完,金晖抹抹嘴,十分诚恳道:“来日子归兄纵然官场失意,也可往后厨一试,我必捧场。”
“难得您狗嘴吐象牙,”秦放鹤懒洋洋道,“免了。”
又用脚踢踢满地狼藉,“有光兄,劳驾。”
我做你吃,我歇你收,很公平。
金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冷着脸收拾了。
吃完了鸡,秦放鹤拿出这大半个月来汇总的册子,朝着空气中用力一抖,干劲十足道:“走吧!”
换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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