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鹤闻言,笑了声,“确实有。”
他走了几步,“师兄应该知道我的人缘很好吧?”
汪淙也笑了,“原来如此。”
说罢,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深夜。
天元帝没当着众人的面发火,可晚间去皇后那边用膳时却忍不住发飙了。
“……都在算计,算计着朕手里这点权力,算计着他们能得到什么……一派的蝇营狗苟!”
天热,他的肝火更热,外面树上的蝉叫得更叫人心烦,不过前后短短几个时辰,感觉嘴里就要起泡了。
皇后安抚道:“也未必就是那边的意思。”
她能说什么呢?太后喜欢卢实,哪怕揣着明白,也什么都不能说。
陛下喜欢同她说朝堂上的事,并非因她是什么女中诸葛,而是因为她膝下没有亲生的皇子,母家又老实,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若她真的因此而得意忘形,大加评判,那才是真的好日子到头了。
天元帝如何看不出她的难处,也没指望能听到什么明确的答复,当即冷哼一声,“这就是在逼朕!逼朕低头,放卢实回去!”
卢实在的
时候,一切顺利,他刚走了就出妖蛾子,可不就显出他能了吗?
“他是两朝元老,昔年朕登基时年幼,他是辅佐朕几载,可到底君臣有别,朕也竭力回报了他,让他位极人臣。”
皇后新端了一盘鲜切的果子来,“不过巨木难寻,倒也不假,若想长起来也没有那么快。”
“是难寻,倒也不至于没有,”天元帝抬头,“西南一带巨木何止万千,这些年朕也不曾大兴土木,自然无人敢动,若此刻没有,都去哪里了?不过是以为朕闭目塞听,不知道下头的伎俩罢了。”
殊不知全天下都在他心里装着呢,哪里有什么,还剩多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天元帝痛骂一场,待怒火稍平,皇后又说:“民间有句话,叫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也在所难免。既然陛下不喜欢,不用,继续压着也就是了,左右也不是没有贤臣。”
“贤臣?”不说倒也罢了,一提这个,天元帝越发阴阳怪气起来,“是董春还是汪扶风?还是他们一手调教出的那个狐狸崽子?师父是惹事精,当徒弟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内阁中其他几人都不足以与卢芳枝抗衡。
他吃了口燕窝羹,头也不抬,“程璧一事,真打量朕是聋子、瞎子,听不见也看不着吗?”
都是满肚子算计,没一个好鸟。
不过他给了程璧荣耀,也给了他机会翻身,可一恨他自己不尊重,二恨处事犹豫,毁了也就毁了,后面自有好的上来。
皇后听了,柔柔道:“话虽如此,可若一点心眼儿也没有,也不是什么好事。”
天元帝听了,半晌不言语,埋头吃完燕窝粥,才幽幽道:“怕只怕心眼太多,收不住……”
倒也有没心眼儿的,所以他才敢派过去制衡。
当下天元帝并不怀疑苗瑞的忠心,可只要是个活人,就不可能没有私心。而一旦权力足够大,尝到了大权在握的甜头之后……
以前的高阁老,现在的卢芳枝,甚至于历史上千千万万个杀头抄家的贪臣佞臣奸臣,哪一个初入朝堂时不是满腔热血,大公无私,口口声声忠君爱国?
可后来呢?
所以就需要有一个刚入朝堂不久,根基不深却不畏强权,孔孟圣人之训犹在,忠君报国之心尚存,满身热血未凉的半新人过去。
可随便抓个人过去瞎指挥也不行。
隋青竹祖籍北直隶沿海,对于水上事远比其他同僚精通,这是天然优势。
且他只在翰林院待了三年,为人性格偏执,刚正不阿,私下从不与任何党派往来,也不与两大派系偏向。
哪怕是万金油秦放鹤也曾在此人身上吃瘪,后来虽关系有所改善,也不过泛泛之交。
当初程璧事发之前,他曾屡屡劝诫,事后也头一个公开表示惋惜的,绝对中立。
他对政治也并非毫无了解,只是
()相对来说更偏执,远不如秦子归油滑,经常一开口就叫人噎得慌。
偶尔天元帝就想,民间常说的吃糠咽菜恐怕就是这种难受劲儿了吧。
这样的人,最适合冲锋陷阵。
“派他过去,_[”
有苗瑞在旁边,隋青竹就不敢贪腐;而有他在旁边看着,苗瑞也不敢独断专行。
皇后听了,点点头,忽又道:“臣妾记得陛下之前不是曾屡屡夸赞过一个叫赵沛的?”
天元帝失笑,“他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