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母亲的身体在与病魔多年的抗争中每况日下,需要靠着医院精密的仪器才能勉强维持生命,同时再也没有苏醒的可能。妻子也因为忍受不了艰难的生活离他而去,最后留给他的仅有这家店和每时每刻都在不停利滚利的巨额债务。
而后不久,他又因为长期拼命工作还债累坏了身体,去医院探望母亲的时候,值班的医生委婉地建议他去做个检查,最后查出了一个位置危险的恶性肿瘤——因为发现得太晚,已经开始转移了。
他没有治疗的钱,也不能停下手头的工作。
因为他一旦停下,他的母亲就会死。
拿着检查结果,大叔浑浑噩噩地往回走,一路上都在想着要不要回医院签署同意拔管协议,然后抱着母亲的骨灰去跳河,满脑子盘旋着的都是一个‘死’字。
在走到店附近的时候,他忽然远远望见店门口的歪脖子树上挂着一件随风摇摆的黑西装。
走近一看,他顿时大惊——
那哪里是件衣服,分明是个正在上吊寻死的人!
他赶紧冲上去把人救了下来。
那人是个很年轻的少年。
不怪他最开始把活生生的一个人看成了衣服,这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凸出的关节从不合身的白衬衫里支出来,脖颈被绳子勒住的地方快速浮现出一圈可怖的青紫淤痕,少年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自顾自地埋怨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啊,原来这是你的店吗?”
换个地方干什么?继续自杀?
明明他刚才还被生活压得想去寻死,但听到少年这么说,他的手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牢牢攥住了少年的手腕。
“你饿了吧!”他挤出一个关切的笑容:“要来店里尝尝我的拿手菜吗?不收你钱。”
少年没有试图抽回手,看起来也对他口中的拿手菜不感兴趣——或者说,他的样子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没被绷带遮住的另一只眼睛里毫无神采。
被带进店里后,少年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安静地趴在桌上玩玻璃杯。
他进厨房处理食材,突然听见那孩子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你快死了,大叔。”
他切菜的动作一顿,抬头发现少年正在翻看他的检查单,他母亲的单子也一起放在里面,于是少年又说。
“你的妈妈也快死了。”
“真好啊,病死”那张年轻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真情实感的羡慕:“既然已经知道治不好,就可以没有负担地去死了。”
“大叔你明明应该是最理解我的人,为什么刚才还要救我呢?”
是啊,为什么呢?
他的人生已经烂得一眼就能望到头,活着就是在等死,那早死晚死还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