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我……”清音鲜少见她生气的模样,如今看她这样,再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闭上了嘴。
舒嫔则又抬手擦了擦脸,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打开九屉梳妆台上最靠下的匣子,取出离王殿下送的那串蓝白琉璃珠手钏来。
她握在手心,又低头瞧了瞧,随后毫无预兆的、猛地一把将那手钏砸到殿门上,琉璃珠与木门相撞,发出低沉的“砰砰”声,手钏应声落地,却依旧完好无损,连条裂缝都不曾留下。
舒嫔唤清音去捡,待重新拿回手后,她再次朝着殿门砸了过去,如此循环往复,不知砸了多少次,那手钏上的琉璃珠终于留下些许瑕疵。
舒嫔用手指轻抚那些瑕疵,未再动手去砸那东西,反而又突然拉开原来的匣子,毫不温柔的将其扔了进去。
“娘娘……”清音低声唤她,不知她此举是何意思。
舒嫔则缓缓握紧了手,直到长甲狠狠的扎进手心,让她觉出些疼痛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沉声说道:“既然离王把我当棋子,那我怎么就不能把他当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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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瞻当真是等到了晚上江知宜喝药还未走,他像从前一样,着李施搬了些奏折来,与江知宜隔着外殿和内殿的一堵墙,各自忙着自己的。
直到江知宜喝了药,闻瞻才起了身,看好戏似的望着坐在桌前的她,只等着她吃下桌上的蜜饯。
江知宜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没好气儿的瞥他一眼,方打开面前的食盒,待看清食里的蜜饯,她微微愣怔,愕然询问:“这不是蜜饯金枣?”
闻瞻扬眉笑起来,带着少见的得意和疏荡,他点了点那食盒,别有深意的反问:“怎么?朕在你心里,就是因为你一句谎话,也要‘折磨’你一番的人?”
他特意咬折磨二字,仿佛对她的想法颇为不满。
“没有,只是有些意外罢了。”江知宜垂下眸子,伸手捻了颗取代蜜饯金枣的八珍梅,塞到嘴,等它腻人的甜味在嘴发散。
可说到金枣,她不由又想起舒嫔,来不及思索,不该说的话就已经倒出了口:“皇上,您对舒嫔娘娘有没有……”
话说了一半,她又止住,觉得这话问得实在不合适,便没有再接着问出口。
“有没有什么?”闻瞻茫然的看她,没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江知宜自知这话问得不对,就此打住不再多问,将压在舌尖处去苦的八珍梅合牙咬碎,又咽了下去。
闻瞻站立在一旁,有些失神的望了她许久,思索须臾之后,才主动询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朕对舒嫔有没有喜欢?”
江知宜抬头与他对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见他摇了摇头,颇为坦然、又有些无情的回应:“说实话,朕压根不曾见过舒嫔几次,还谈不上什么喜欢。”
“没见过几次?可舒嫔不是早早就嫁予你吗?”江知宜对他的话颇为诧异,她记得舒嫔在先帝在时,就已经奉命嫁给皇上,过了这样久,皇上怎么会没见过她几面。
闻瞻摊了摊手,说得合情合理:“当初先帝一张圣旨,说把她和原来的良嫔赐给朕,就直接赐给朕了,压根没问过朕什么意思,也没给朕拒绝的机会。”
当初他刚刚回宫,连宫的人还认不清,先帝打着需要人伺候他的理由,颇为主动的为他赐了婚,而他并非沉溺美色之人,对这婚约压根不感兴趣,所以也并不上心。
“那……”江知宜有些无奈,但还替舒嫔心怀一丝侥幸,又问:“既然你不喜欢,又何必将她留在宫?而且她若是不得你宠幸,是不是要永远如此孤孤单单的在宫过活?”
“有时候有些事,并非喜欢不喜欢所能左右的。”闻瞻在她身旁坐下,对她以喜欢论去留的决断煞是惊讶,皱眉道:“在宫过活,还谈什么孤单不孤单的?朕不喜欢她,当然不会宠幸她,否则岂不是白白给了她期待?况且朕虽然不喜欢她,但吃穿用度、以及富贵荣华从不曾缺过短过,连她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只要她不惹是生非,这些东西永远不会少。”
“可是如果她想要的并不是荣华富贵呢?”江知宜想起白天舒嫔怅然若失的神情,一字一句的询问。
“旁的朕给不了,也不想给。”闻瞻摇了摇头,说得极为明白清晰,面上丝毫不见为难之色。
他将一切都理的很清楚,对于这样无可奈何成就的事情,他给了他能给的,旁的给不了,他也没有办法。
江知宜觉得他说的话虽有些道理,但敏感的心思却又让她觉得,这压根不是一场公平的谁索求、谁给予的事情,舒嫔不见得只想要荣华富贵,而皇上不见得会明白其心思。
这心思多少有些矫情,且无论两人怎么想,都与她无关,她今日一时多嘴,扯出这样令人难堪的话题来,实在是不该。
她想要结束有关此事的对话,闻瞻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缓缓凑近了江知宜,如无其事的询问:“你说起这个,是舒嫔同你说了什么,还是你今天瞧见她之后,心里不大舒服?”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想要寻出个由头来,好论清楚一切,但江知宜却并不欲同他多说,开口便是敷衍:“舒嫔什么也没说,我也没觉得不舒服,只是有些不明白其的事情,所以才问了问你。”
“这有何不明白?还是你觉得,舒嫔当真对朕有几分真心实意?”闻瞻出声反问,黑眸稍稍暗淡了些,淡漠道:“有时候真心尚换不来真心,何况她压根连真心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