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埋首捂住了脸。
他的肩膀微微抖动。
几分钟后,明敏听到了他从喉咙里溢出的呜咽。
她起身,走到这位哨兵学员的身旁,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犹豫地,像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下一秒,抬头看向了门口:“请进。”
随着她这一句,门锁拧动,一个黑发雪肤的高挑女子出现在了心理咨询室外。
“岑、岑灵?”因感官过载处于钝化治疗中的哨兵急急起身,手忙脚乱地胡乱抹泪,“抱抱歉,我没有察觉你来。”
长发披肩,一袭洁白护士服勾勒出了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向导岑灵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从明敏的角度来看,岑灵的容貌不过中人之姿,可映在哨兵眼中,她的脸庞如白瓷泛光,她的眼眸宛若一泓深秋的湖水,她整个人似一株孤独长了千年的古树,只为等待她唯一的旅人。
哨兵的目光一下便被吸引了,再也移不开眼。
岑灵的声音也犹如秋水清澈,涤荡了旅人疲乏的心:“对不起,明向导说你感官不太稳定,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没有,”抢答的是哨兵,然而一答完就没词了,显得格外拘谨,“……你,你要坐,坐坐吗?”
无意间,竟打起了结巴来。
岑灵不知怎地,被他的反应弄得也有点不好意思,“……不,不用了,”她慌忙转了视线,又像是才发现旁边还站着明敏似的,“明向导,请问还有什么指示么?”
明敏笑道:“我哪有什么指示,就是让你来赶紧把人领走,晚上看着点儿,省的又过载了。”她说着再看哨兵,后者的脸上仅余傻笑,哪里还有半点往常执行任务时精明的四级哨兵样儿?
“……哦,嗯,好的,”向导应着,怯生生看了一眼哨兵,又看了一眼,刚好对上了人的目光,抿嘴一笑,细腰一扭出了门,“……小甲同学,请随我来。”
“你相信命运吗?”
站在明显已魂不守舍的哨兵身后,明敏对他轻声道,认认真真地,“命运会把最好的,在最恰当的时机送到你身边。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能够救你一命的……只有与你命中注定的向导。”
光阴冢的墓室里。
有些话一旦说出,那就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许多事情便再也无法遮掩了。
“……你相信命运吗?”
看见了哨兵眼中的震惊,淳于彦松开手,也对赵明轩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赵明轩不由地退了一步。
淳于彦便上前,近了一步。
年轻的向导眼眸亮如星辰,泪水从他的眼中簌簌而落,滑淌至脸颊,如断了线的珠子。在这满面的泪水中,他弯起了一个纯净的笑容道:““……过去的二十几年,我浑浑噩噩度过,直到遇见了你……”
他双手合十,犹如一个信徒对神明虔诚地说:“你就像一道光……出现在我生命里。”
赵明轩睁大了眼,好似第一次认识淳于彦。
“曾经,科研、论文,无止境的课题项目构成了我日常生活的一切,我探索它们,就像探索头顶的星空,浩瀚而美丽,令人着迷。曾经我以为,那也将是我接下来一生的全部内容。我心无旁骛,直到一场意外的觉醒将它们全部……夺走了……”淳于彦顿了顿,再开口,语声微微发抖,幽幽的,像谁撩动了水的涟漪,“我憎恨、痛苦,我怀疑自己生存的意义……直到你的出现,我看见了你,我看见了渊冥……”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赵明轩,一点一点地靠近,对方的身后是墓室的石墙,哨兵退无可退。
“我不由地开始想,你会不会……会不会,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所以明知你有恋人,我仍是去查了,我请朋友帮我,一位高级媒介人,去查了我们的共鸣度……请你不要责备她,我只是在赌,赌那一点微弱的可能性。”
鼻间萦绕了信息素的暧昧,向导的手缓缓抚上了哨兵的脸颊。
犹如触碰到珍宝,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于是当我看到了我们的基因初测,共鸣度超过了百分之九十……到那时,我才明白,觉醒就是为了让我遇到你。”
在这结合热氤氲的热汽里,咫尺之遥,向导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眉目含情地把哨兵望着,低低地诉说:
“所有的绝望,所有的不甘……在那一刻,都有了回报。原来你真的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对不起,是我觉醒晚了……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苦……让你独自承担走向黑暗全界的痛苦,让你遭遇了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