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轩:“废话,那可是我精心研制的独家秘方。”
肖少华看了眼车窗外,赵明轩感觉他像是笑了,但那嘴角被他调皮的精神体挡住了,“除了这个呢?”肖少华问,“有没有买衣服、鞋子?”
订单里东西略多,赵明轩能想起的就说了些,都是些日常用品,这几年其实他生活习惯早已被极大的改变了,但与对方像这样随性地聊着天,听着肖少华淡淡的声音,仿佛一切都没变过,让他十分舒适。
脑海里还盘旋着下午与杨淮的一番长谈,与冯小山不同,杨淮那家伙毕竟是他当年的“军师”,出谋划策一把好手,对敌人的诡计也嗅觉敏锐,知道什么该瞒,什么不能瞒。赵明轩稍一摆立场,再一逼问,杨淮也就诚恳说了。
“头儿,我就说个个人猜测,肖……嫂子那事儿,应该只是个引子,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普通人在哨向里‘媒介人’的这块利益,”杨淮的声音道,“上面咋想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后来这事儿是被压下去了,雷声大雨点小。”
差不多了解了些当年的来龙去脉,赵明轩想到的却是:那的确是肖少华学术生涯的一次重大危机。
进入信息时代以来,舆论影响官方的案例比比皆是。曾经与肖少华一同生活耳濡目染,光他知道的,因在公开场合说错一句话被剥夺终身教授被迫辞职的诺奖得主就不止一位,而那或许也不是什么错话,仅仅传播过程中产生了歧义,就足以让舆情愤然,信息爆炸的一瞬间,判人死罪。
肖少华摊上的那件事,在他们学术界还有个名词:性丑闻。
他不知道肖少华那时的心情,尽管这人此时就坐在他的身旁,赵明轩如身遭烈火,五内俱焚。幸好……幸好……他想道,这件事才有个苗头,就有人将它扑灭了。亦是他隐隐察觉奇怪之处,这一桩显然谋划已久,针对肖少华个人信息收集之完备,简直就像有人在暗中一直盯梢,可事一发立刻就被压下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是谁?黄雀是谁?被动了“媒介”蛋糕的是谁?
不知怎的,赵明轩忽然就想起了,天元门内的那座合昏殿结契大典。和现在一般的时刻,如血的残阳下,那些未结合的哨兵被殿里的向导一只一只地捕获了,用共鸣度,用信息素,像坐等在网里的蜘蛛,一点点吐丝,缠绕着,包裹了它的猎物。
“真正的向导,是控制。”
是付昱凌的声音。
“洛玄,你是我的兵器。你只需要听从我的指令。”
是夏婉卿的声音。
车停了。
他挂挡拉上手刹,熄火。下了车,跟在肖少华身后走,这家店不能预约,肖少华去拿了号,用手机给他的学生回邮件。待服务员来领他们入了座,是个靠窗的位置,肖少华随手脱了他大衣放在椅背上,坐下翻开菜单问赵明轩吃什么。哨兵心中有事,多少显得心不在焉,肖少华并不说什么,直接点了几道招牌菜便下了单。服务员给他们倒了茶走了。从方才起就很沉默……肖少华端详了一会儿赵明轩,伸手挑起他下巴,沉声问:“在想什么?”
镜片后的瞳眸是温和而明净的。
这一刻,赵明轩的确有种想将一切都向对方倾诉的冲动。
想告诉对方,真正的向导也许从来不是他们所了解,真正的绑定,也远非他们所想象,天元门中那些普通人的遭遇,生不如死的折磨……
想问对方,“当年被人那样诬蔑……被那些网上的言论……那样伤害,几乎毁灭学术生涯……是不是很疼?”“想不想报仇?”“有没有,后悔过与我在一起?”
更想问:“如果我被调去西北,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么?”“如果我想留下来,我该怎样留下来?”“如果不顾一切将你绑走,你会不会恨我?”
可也是这一刻,他无比庆幸对方不是向导。他经历的所有龌龊,与肮脏,如污泥般的思绪,半分都不会通过精神链接传递给对方。
诚然,他可以将对方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位置。有些事,他亦永远不希望对方知晓。
赵明轩没有回答,捉住肖少华的手在唇边亲了亲。
肖少华便明白了,“你不想说。”
赵明轩微微一笑。
“我不是向导,我不会读心。”肖少华注视着他,坦然道:“在我这里,你可以放心地去想。什么都可以想,没有关系。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想让我知道,一定要亲口告诉我。”
赵明轩心道:我明白。他看着一点青色从肖少华衬衣的前襟冒出来,舔了舔人的下颌,又潜了回去。
脑海里乱糟糟的,全是负面情绪。但诚如肖少华所言,他不是向导,不可能给予什么“坐享其成的理解”,赵明轩强打起精神,聊了几句,菜上来了,许是上回对黑暗哨兵的食量有所见识,肖少华这次一口气点了七八道大菜。盘碟排开便摆满了一桌。赵明轩也惊了:“少华,你不用……”
“吃吧,”肖少华利落地一拆筷,给他夹了只大虾,“吃不完打包。”
乌龙茶炸的薄脆,虾炒的外酥里嫩,壳浸的麻油,咬下一口便茶香四溢。美食抹了一抹明亮,赵明轩埋头苦吃,肖少华意有所指道:“如果你喜欢,以后我可以带你常来。”
话里的暗示彰显的就差层窗户纸,赵明轩喷笑之余险些被呛着,真想将人捞入怀里揉一揉。而他转念想起叶天宸的那个消息,心中一沉,欲言又止,犹豫再三啃了两只大虾,仅拐弯抹角地问了肖少华今天都做了什么。
他的情绪到底感染了肖少华,后者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会,方开口道:“……也没做什么,都是实验,项目会议,这些。嗯,我们还发了几个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