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十三”的生平,尽皆归为卞宇宸口中云淡风轻的六个字。
纵然早已了解真相,可陈云、吕朔和萧斯宇在听到卞宇宸这般不以为意的淡漠言语时,还是难免为那些“十三”感到心寒,茜茜和詹蒙对此反应倒不如他们三人强烈,毕竟失落之地神庙副本中,有个“十三”未曾死去,所以两人目光只轻轻在卞宇宸身上一瞥便过。
“‘十三’数量不少,想来每个副本中,至少有一个‘十三’是陪在你身侧的吧?”明生端量着又缠上卞宇宸的一双干尸臂上冒出的人头,用中指推了下耳侧的镜框,敏锐的视线紧锁着卞宇宸,“那请问卞先生,这个副本中,谁是你的‘十三’?”
“十三啊……”
男人不知道是在叹息,还是在唤那双干尸臂上冒出的人头,总之那颗人头在卞宇宸道出这三个字后又消散了,让众人得以知悉他的名字,也叫“十三”。
卞宇宸眼底看不出喜悲,反问明生:“不到处都是吗?”
的确,这个副本中,处处是“十三”,却又不再有“十三”,因为这里没有叫“十三”的参与者。
吕朔不太相信卞宇宸这么个一直被保护着的大少爷,到了最危险的第九关,身边反而没“十三”跟随,撇撇嘴小声嘀咕:“这回的‘十三’不会是取了别的化名,隐藏在参与者之中吧?”
谢印雪心中也存有这样的怀疑。
而卞宇宸耳力极佳,听到吕朔的嘟哝后回他道:“不会,十三便是十三,若他不叫十三,那他便不是‘十三’。”
詹蒙不由吐槽:“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听不懂。”
谢印雪却瞬间明了:这个副本中,确实没有“十三”可当然,这里指的是活着的“十三”,
对于他们这些道法玄门之人来说,名字可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代称,否则他也不至于在选了“孤”命拜入奇门后,一定得把“沈”姓改掉,换成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姓氏。
所以守卫卞宇宸的死士,必须叫做“十三”,他们既不可改名,亦没有别名,若非如此,他们便不能行保护卞宇宸之责,就像谢印雪倘若继续姓“沈”,整个沈家的活人都会被他刑克至死一个道理。
“左右你又不求‘长生’,听不懂也罢。”卞宇宸在和詹蒙说话,他却不看詹蒙,向右侧歪歪头,双目凝着谢印雪微笑,“谢先生能听懂就行了。”
他这两句话有点狼人自爆那味儿了,自爆前还先刀了个谢印雪听不懂没事,毕竟你不求长生,你若求长生,你就能听懂我在说什么。
不过卞宇宸话音落下的刹那,众人刚好顺着石阶走到通往底下圣殿的方形入口处,以至于其他心系“长生”的参与者暂时无暇想太多。
他们走出入口,重新回到地面上,此刻距离众人初次进入地下圣殿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了,可这个副本的时间好像凝固了似的,众人抬头望天,看到的不是蓝天白昼或黑夜疏星,仍是一片猩红。
不过之前的红,是因为红霞如燃,层层覆盖住了天空原本应有的蓝色,而此刻天空仍旧发红,是因为这片天,是被血肉染红的。
天空中那原本灼艳如燃的红霞,现在全化为了凌乱的肉块和畸扭曲叠在一起的黏腻血肠,他们脚下踏的亦不再是石砖,反变成了交织着白膜的纹理分明的人体肌肉,在这片血天肉地之中,他们仿佛才是那只钻入皮肤底下的人头爬虫。
“这天……”
眼前光景过于诡谲古怪,屠文才眯着眼睛,想看得更清晰仔细些,却忽觉手背处有异动传来。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左手手背不知什么时候裂了条缝,而人头爬虫就躲在血缝中看他,像是夜里自门缝窗隙窥看房屋中活人的厉鬼,他们双眼视线相触的刹那,黑枯干瘦的鬼骷头嘴角上扬,拉扯出一个骇人悚然的怪笑。
不等屠文才反应,下一秒,人头爬虫就自血缝中猛然跃出,跳到屠文才的手臂上,再自手臂上咬出一个开口,重新钻入皮中。
但是这一回,人头爬虫已不再满足于单单在人体皮肤下蹿游,众人看着它从屠文才的手臂跑到腹部肚脐上方的位置停住,而后……凸起消失。
“啊啊啊啊啊!”
它钻进了屠文才的腹腔。
至于它在做些什么,屠文才的惨叫痛呼或许能说明个大概。
“我日?!”詹蒙吓得赶紧看自己的右手,好在他这边平安无恙,那只人头爬虫依旧在他右手背上好好待着。
“它在干什么?屠文才,它在吃你内脏吗?!”
先前还能说着人头爬虫钻进身体后不痛不痒的辛月春瞪大眼睛差点也开始学詹蒙掐自己的脖子了,毕竟她脸上有着三只人头爬虫呢。可掐脖子又能阻挡什么?且不说这些人头爬虫能蹿出皮肤,重新咬出一个开口进入人皮底下,然后爬到腹部大口嚼吃人体内脏,何况它们不去腹部,就待在人头上,兴许也能把人的颅骨凿开个洞,钻进脑中吸吮头浆吧?
屠文才捂着腹部,双膝一弯跪倒在地,痛得连站都站不直了,更别提回答辛月春的疑问。
茜茜和姚小果身上也有人头爬虫,李婵衣亦然,但无论是她,还是詹蒙,又或者是辛月春,他们身上的人头爬虫都很安分守己,在皮肤下爬了片刻被赶到一个地方后就安静了,只在皮下给人心理上的不适,不像屠文才身上的人头爬虫那样,会带来生理上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