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一愣,显然也没想到这老头儿这么不经气。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手下意识的遮住了顾渊的眼。

顾渊正冷眼瞧着地上的人,突然眼前一黑,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挡在眼前。

他愣了一下,黑眸里起了波澜,又想起沈亦舟刚才的话:“你受得委屈,本国师给你找回来。”

他看着那双手,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自己八岁那年的事。

废院子里的吃食经常被小太监们克扣,为此他常常吃不上饭。

他当时年龄小,不受饿,就去偷了树梢蜂巢的蜂蜜来吃,他很少吃上这样的甜食,只记得那味道甜的心都在打颤。

只是还没等他细细回味,天色倏然昏黑,随之而来是铺天盖地而来的蜜蜂。

那之后他在床上躺了三天。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顾渊就明白一个道理。

所有的甜头后面,都藏着更大陷阱。

他也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人好。

顾渊敛下眸子,眼中的松动也消失殆尽。

父子俩头对头躺在一起,周围跪着的大臣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太后看着这场闹剧,看的头疼,她手指扶了一下额,长叹一口气说:“把两个人带下去让太医瞧瞧,剩下的事交给皇上处理吧,哀家乏了。”

说着,她扶着魏自忠的手,就向帐子里走去。

真是个老狐狸,沈亦舟目光落在太后远去的背影上,心道,跑的倒是快。

这时,一道低哑的声音开了口说:“九弟。”

沈亦舟寻声看去,只见高台之上坐着穿黑色龙袍的青年,乌发束起,五官很是端正好看。

正是一直默不作声的顺治帝。

顾渊确藏在沈亦舟身后,沈亦舟低头看着黑漆漆的眼珠,耐心的说:“皇上叫你呢。”

顾渊却紧紧抓着沈亦舟的袖子,宽大的袖口遮着他,只露出半侧雪白的脸偷看着人,沈亦舟叹了一口气,朝着皇上道:“皇上,九皇子可能是方才受了惊吓。”

“无事。”顺治帝丝毫没有怪罪的样子,他看了一下顾渊,又把目光落在方才参沈亦舟的大臣身上,“诸位爱卿觉得此事如何。”

沈亦舟心说,皇上倒也不如传言那般怯弱无能,竟然知道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那群大臣跪了这么久,虽然是冬日,额头上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顺治帝见这群人没一个有胆的,他又看向齐安诚说:“恩师,你怎么看?”

齐安诚向来公正,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他抬头说:“蔑视皇室,侮辱皇子,不能轻易饶过。但是李尚书为官数十载,他的儿子又年龄尚幼,倒也罪不至死。”

顺治帝又看向沈亦舟:“国师,你认为呢?”

沈亦舟本来也没有打算置人于死地,只是杀鸡儆猴而已,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他道:“我认同太傅说的话。”

顺治帝点头:“那就罚李建林官降一级,罚俸半年,其子李俞廷仗三十,禁足一个月。”

顾渊垂着眸子,明暗不清。

沈亦舟在这时却突然开口:“皇上,你似乎忘了什么。”

顺治帝看向他:“还有什么?”

沈亦舟说:“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九皇子道歉。”

顾渊突然抬眸看向沈亦舟,却只看到高挑挺拔逆在光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