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种田园生活,显然没有老顾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好。

清晨,田连阡陌都还在水汽很重的迷雾笼罩下时,顾家的篱笆院外就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哭声。

“我那苦命的老头子啊,就这么被人白白杀死了,你要是地下有知,可要向阎王爷告状啊。”

一个穿着深蓝色细棉布衣裙的妇人就这么坐在外面的草地上,握着脚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怎么又来了?”

扛着锄头经过的几个农人面面相觑,走远了还回头去看。

“那老先生挺好的,昨儿个还教我家幺儿写字,这妇人来两天了,就没人管管吗?”走在中间面容黧黑的汉子几次脚步欲停,想回去把那个妇人拉走。

旁边一个人提醒道:“二哥,你少管闲事。他们间有什么恩怨,你知道吗?”

“这妇人嚎说杀人,也不见那顾老先生叫他家的小童出来驱赶,难道是他真杀了那妇人的丈夫?”

二哥皱眉怒道:“顾老先生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杀人?胡山岗,你那张嘴少胡咧咧。”

这几个农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地头走着,抬眼瞧见两个身穿长衫的人从前面走过来,自觉地分开在两边给他们让出道儿来。

走过去,这俩人相互看了看,穿着软粉色长衫的人道:“他们说的顾老先生是顾炎武老先生?”

青衣的笑了笑:“可不就是他。”

“赵兄,听说顾老先生是你家馆东的亲舅舅,怎么就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赵柯点头:“虽然是,但顾老先生对徐家为人行事十分看不惯的,连徐家人送吃送喝的过去他都不收。”

“顾家也是家大业大的,难道连一点家业都没有吗?”

“你是才来,不知道那些往事。”赵柯说道,“一二十年前,千灯镇的地有十分之一都是顾家的,可当年顾老先生没少做叛逆的事,还有叶家盯着族人算计着,到最后真真是一点儿没守住。”

说着走到前面,妇人的嚎哭声跟敲锣似的进入耳朵里。

俩人都皱起眉头。

“他们有什么恩怨?”邱明好奇问道。

“你还真问对人了,”赵柯向里面看了看,自语,“不是都解决了吗?怎么还来闹事?”

邱明心里跟爪子挠似的,不过也没说什么,见赵柯走向那妇人,他随后就跟了上去。

“大清早你就这么扰人清净,小心被抓到衙门里去。”赵柯唬着脸。

妇人的哭声一顿,抬头,就朝着他啐了口:“只管抓去,老娘正愁着没人给老娘养老呢。”

赵柯一个读书人,见妇人吓不住,赶紧走了。

赵柯和邱明今天天不亮就到乡下来,是为了给主家看地,徐家的马车在村口停着,车夫坐在村口的树墩子上抽着旱烟。

见他们两个回来,赶紧猛吸两口站起身,磕掉烟锅子还烫着的灰烬就走过来解绳子。

“两位老爷看好了?”

赵柯道:“差不多,咱们先到镇上吃个饭。”

车夫的肚子早咕噜了,闻言动作快了些。

上车之后,邱明就问:“赵兄,那妇人是谁啊?”

“顾家还没败落的时候,家里有个忠仆名为陆恩,先老夫人在时很信任这个人,顾老爷子一心都在书上家业自然是不管的,一律都交给陆恩打点。”

其实这些事也是赵柯从徐家老人儿处听来的,听了好几个版本,差不多让他把事情还原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