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感叹:辰亲王总是能给咱家找些出乎意料的意外。

在内乾清门内西角的内奏事房,有两个皮肤黝黑双手骨节都很粗大的官员,已经端端正正的坐等了小一刻钟。

靳辅注意到,这个坐在他右手边的官员,不仅双手骨节突出,一双手上还都是干皮茧子,跟他这个长期在河道上忙碌的人相比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几年不回京城了,实在是很难想起来朝廷还有哪里官职需要如同在河道上那样风吹日晒。

陈挺却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因为他就是做白日梦的时候,也没想到过有一天能受到皇帝的召见。

到了皇宫,他是多一步不敢走,多一眼也不敢看。

完全没有注意到和他们同时进宫觐见的,是一位正二品大员。

靳辅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人头上的顶子,九品的一个小官员,何以能进宫面圣?

若是如此,一直跟着他在河道上忙碌的幕客陈潢,是不是能趁此机会给他求个官呢。

皇上能接见九品的小官,那就证明他对于下面这些臣子亲近与否并不是以官位大小来定的。毕竟以往作为皇帝近臣的翰林院官员,最少也是六七品。

“呃,”靳辅酝酿着开口,“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陈挺这才抬头,看见的是一张风霜刀刻的黝黑面庞,他脑子里还有一瞬没有反应过来,恍惚以为自己还在田地间和老农探讨红薯的最佳种植方法呢。

随即注意到他的顶戴,立刻站起来跪下来道:“微臣陈挺,福建陈振龙重孙,康熙十五年受封的农事官。”

“可不敢可不敢,”靳辅起身把这人扶起来,笑道:“咱们都是同僚,你自称或者称下官更合适些。”

陈挺心里一颤,后背出一层汗:“多谢大人提醒。下官第一次进宫,且往祖上数,也只有下官来过皇宫,不适应。”

靳辅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因此而低看陈挺:“习惯了就好了。”

习惯?

陈挺一点都不想习惯,习惯就意味着天天要面见圣上啊,多来几次他可能会被吓出好歹来。

“两位大人久等了,”梁九功便在这时进来的,行了礼侧身道:“皇上在御花园等着两位,这边请吧。”

靳辅跟陈挺点了点头,叫他跟在自己身后。

一行人走着到御花园,还没有靠近柳荫浓浓的水岸边,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便满耳涌来。

一个咕噜噜的蹴鞠滚到靳辅脚边,靳辅弯腰捡起,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全身锦绣的小少年,看到他拿着蹴鞠,小少年停住脚步,吩咐道:“把蹴鞠给我。”

话音还没有落下,胤祉后脑勺便挨了轻轻一巴掌,不过力道再轻的巴掌也是巴掌,他恼怒回头,看到是辰亲王,先是一怵。

但想起母妃说辰亲王小时候害怕学诗都哭了,便又挺起小胸脯,气汹汹道:“辰王大哥,你干什么打我?”

苏辰哼了声:“打的就是你。跟这位大人道歉。”

其实他也不认识前面这个人,但他还记得当年给他红薯的那个陈挺的模样,阿玛前两天还说安排靳辅、陈挺进宫一趟,那么前面这位大人很可能就是靳辅。

靳辅是清朝很少有的实干型大臣,他在现代的名声是很响亮的。因为有他的治理,黄河在清朝一二百年内都没有大的决堤。

直到嘉庆以后吏治腐坏,黄河的治理一年坏于一年,最终在道光年间爆发了一场比康熙十五年还浩大的决堤。

况且就算对方不是实干型官员,人家也是二品大员,相当于阿玛的得力干将,你一个小孩子给人家颐指气使的让人心里不舒服干什么。

靳辅却没有不舒服,他是个性格温和的人,对小儿老人都非常宽容,弯下腰笑着把蹴鞠送回到这小阿哥手上,向苏辰见礼道:“见过王爷。”

胤祉抱着自己的蹴鞠,用鼻子哼一声就转身走了。

保清走过来,心道:“傻缺。”

阿玛看见这位靳大人都欢喜的不行,你一个啥都没有的光头阿哥摆什么威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