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动。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纤细手腕上的黑色手表秒针一下一下的走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忽然被放大,伴随着钟表走动的声音,那乐器声也越来越大,似乎离云安越来越近。

四周的白雾轰然散开,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随着视野慢慢变得清明,这时云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唢呐送葬的哀鸣声如响彻耳边,云安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

一条长长的队伍出现在他的面前,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吹着唢呐的送葬人,他们身后是一口十多个人一同抬起的黑色棺材。

棺材后有抬花圈的,还有亲属朋友的送葬队伍,一行人浩浩荡荡。

而云安就站在这队伍的路正前方。

最先发现他的是两位吹唢呐的送葬人,看见云安后他们眼神变得惊恐,拼命的摇头晃脑示意云安走开,不要冲撞了这送葬的队伍。

这是大大的不吉。

云安因为恐惧眼眶含泪,眼尾泛着薄红,手指不自觉的紧握着冰凉的瓶子,他不是不想走,他是走不了。

就像是从地里伸出了无数只手,它们紧紧抓住了云安的双脚,让他没有办法离开,如同焊死在了原地。

送葬队伍越来越近了,近到只剩下三四米的距离。

忽然,一阵寒风吹透了云安的身体,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他没有看手表,但他就是隐隐约约的知晓,零点,到了。

送葬队伍最前面的送葬人的提醒云安已经看不见了,他的视线无法离开那口巨大的黑色棺材。

因为零点过后,他看见了棺材上多了一个人。

或许这不是人。

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穿着红色的中式旗袍,坐在棺材盖上,纤长白皙的小腿悠悠的垂在棺材边上,黑色的棺材与女人惨白的小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安并不觉得美,只觉得恐惧由心而生。

旁人像是都没有看见棺材上多出了这么一个女人,好似只有云安瞧见了。

女人身材纤细,面容姣美,妆容古典,柔柔弱弱的坐在棺材上,对着云安笑了笑。

云安不会傻到以为这是一场“艳遇”,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会坐在吉祥奶奶的棺材盖上。

他已经猜出来了,这支送葬队伍不是凭空出现的,这些送葬者都是人不是鬼,是在小区里办了好几天丧礼的吉祥奶奶的送葬队伍。

只有这棺材上坐着的女人,是鬼。

队伍越来越近了,走在最前方吹着唢呐的两位送葬者已经走到了云安的身侧,唢呐的声音像是要将人的耳膜生生炸裂,云安捂着耳朵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送葬队伍不能避让生人,只能生人避让送葬队伍,所以最前头的送葬者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而云安所在的位置就是在队伍前进方向的正中央。

也就是说最多不过十几秒,云安就要迎面撞上棺材。

棺材上的女人笑眯眯的,她突然从棺材上一跃而下,云安紧张得一眨眼,那女人便靠近了些许,而她的容貌在这一瞬间衰老了许多。

云安连大气都不敢喘,那女人靠近得极快,她离云安越来越近,脸上艳丽容颜也随着距离的缩短极速变化,离云安越近,她衰老得越快。

等她来到云安面前时,她已是一个佝偻着身子垂垂老矣的老者,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旗袍,脸上皱纹丛生,和云安的距离近到几乎是脸贴着脸。

她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浑浊的眼眶里沁出了血泪,脸上的皮肤开始一块一块的掉落,露出了血肉淋漓的内里,凑得与云安越来越近。

近到云安只要呼吸,鼻息就能打在她血淋淋的脸上。

如此近的距离,云安认出了她,他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云安记得,在昨天傍晚进入这个小区时他见到了灵堂里摆放着的遗像,就是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