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光华小区的保安早早就锁了大门睡下,冬夜里外出的人本就少,加上这个小区又十分偏僻,他已经很久都没在大半夜起床给人开门,这会儿被从被窝喊醒还有些不乐意,刚想发脾气,见来者已经披了一身雪,穿得又单薄,颤巍巍的模样看起来下一刻就会昏倒。

他不忍心,匆忙打开门锁,抱怨了句,“下次记得带钥匙”,没得来那人回答。

保安挠着后脑勺,骂了句:“精神病。”

许念觉得自己大概是被陆文州传染感冒了,昏昏沉沉爬上五楼,敲了半天门才有人来开。

是个脂粉气十足的年轻女人,半永久的眉毛像是两条毛毛虫,见到许念后拧成一团,似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对这个不速之客的排斥,“你怎么来了?”

许念吸了下鼻子,隔着防盗网讪笑,“打扰你们了。”

女人看了眼挂钟,打开门,“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许念低声下气的道歉,“抱歉,我实在没地方可去了”,说罢弯腰在玄关拖鞋,直起身时大脑一阵晕眩,忙伸手扶住墙壁。

女人将他扶住,探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惊呼:“你发烧了?”

许念只觉得天旋地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踉跄着想要走进卧室,却被拦住,“看什么看,别传染孩子!”

许念恍然,连连向后退,坐回到沙发上,勉强笑着道谢:“宋淞,辛苦你了。”

宋淞没接茬,回屋拿了枕头和棉被,许念跟在她身后,隔着门缝偷偷张望。

卧室的床上睡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女孩,睫毛很长,鼻翼小巧,嘴唇并不似她的父亲那样单薄,而是偏厚且棱角分明,她将脸歪向一侧,能看出来是个漂亮的孩子。

“最近天气冷,你们不要外出。”许念接过宋淞的被子和枕头,铺在沙发上,准备凑合一夜。

宋淞仍旧没搭理他,独自去厨房倒热水,回来后在电视柜下的药箱里翻出退烧药递过去,“这个月的钱早点打,要交物业和水电。”

许念点头应着,在宋淞的注视下吃了药。

凌晨两点半,这间不足八十平的小房子包容了许念的疲惫和不堪,他听着头顶插排传来的电流声,渐渐睡了过去。

兴许是生病的缘故,这一夜噩梦连连。

他梦到四岁那年在幼儿园,自己总被一对兄弟欺负,许昕蹲下身为他擦眼泪,安慰他:“阿念,未来你也会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他能保护你不被任何人欺负。”

小许念的脸上还挂着泪,一脸天真的问妈妈:“真的吗?”

许昕微笑着点头,将他拉进怀,满目憧憬地回答:“真的,所以阿念要乖乖的,要听哥哥的话,对哥哥好,只有这样哥哥才不会离开阿念。”

时光一转,黑暗中打开了一扇亮得刺目的门,十八岁的许念跪在房中,面前是那张黄花梨木的大床,坐在床侧的男人面容冷峻,沉默中,那凌厉的目光仿佛有了重量,将许念压得抬不起头,他匍匐在对方脚下,祈求他不要答应叔伯们的话,将母子二人赶出家门。

他喊他“大哥”,他哭着说:“大哥,求您垂怜。”

画面变得颠倒且混乱不堪,在一片痛苦的呻吟和喘息中碎成无数片,又如蝴蝶般飞向悬挂在天边,一轮巨大的银盘。

少女明亮的笑脸闪现其中,她向许念伸出手,“我叫秋月白,你呢?”

如同飞蛾扑火般,二十岁的许念不顾一切向她奔去,那是他晦暗人生中照进来的唯一一束光,他迫切的想要抓住,想要随她去光明的世界。

仅差一步,那光便被陆文州斩断了。

足足三个月,他被囚禁在祖宅的小黑屋中,饱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直至出现了想死的念头时,噩耗传来许昕病了。

为了母亲,他不仅死不了,还要被重新拖回泥沼。

如果问二十岁的许念,生命于他到底算什么?

得到的答案大概会是,“苦难。”

第11章 一首“撑腰”送给陆总

按照惯例,新年的祭祖都是由陆文州的三婶和许念一起操持,眼见距离除夕还剩不到半月,许念却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