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有人分析了那些私密照的时间线,那些照片从时间上来看跨度非常长,从陈龄追求祝雅声,到他和祝雅声结婚生子期间都有。他长期地和不少情人保持着关系,甚至还不只是那几位情人,还有不少露水情缘的对象。也就是说,和祝雅声在一起期间,从始至终,陈龄都一直在出轨。
这对祝雅声来说,几乎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她知道陈龄是爱她的,这并非她自欺欺人。即便结婚后这些年来,感情不可避免地有些许的消磨,她也能够感觉到陈龄与她的内心的疏离,甚至察觉到近些年陈龄或许真的对她有了实质性的背叛——但是她未曾料到,这背叛早已经发生。
祝雅声和陈龄相恋、结婚、生子这么多年以来,直到那时那刻,她才真正地认识陈龄——原来在陈龄的世界里,爱与忠贞不是出于同一个序列里的词语。
陈龄确实是爱祝雅声的,或许可以说他唯一爱的人就是祝雅声,只是对于陈龄来说,爱并不等同于忠贞。
而在陈龄看来,他能够尽心尽力隐瞒着祝雅声自己的出轨,已经能够证明自己是真心爱祝雅声了。他是个极度以alpha的身份自居的人,对于他来说,忠贞从来都不是alpha的义务,alpha天性如此,在任何事上都应该有随心所欲的支配权和控制权,在性方面也是如此。所以他肆意地肉体出轨,并且认为这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甚至本身都不必要瞒着祝雅声,只是他确实很爱祝雅声,所以愿意装作祝雅声理想中的忠贞爱人。
从一开始,祝雅声所认识的就不是真正的陈龄。
自那以后,陈龄和祝雅声的关系迅速地降到了冰点。
在陈其初的记忆里,父母之间的关系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阶段,在他童年的时候,他们是琴瑟和鸣的眷侣;在他步入少年之后,他们便成了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
“事情发生的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陈其初垂下眼睛,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还被厉乘云握在掌心,在这并不漫长的叙述之中,不知不觉间,陈其初的手已经反握了回去,与厉乘云的手形成一种十指交握的姿势,指缝与指缝严丝合缝地相扣着。这对于陈其初来说已经是一个过于亲密的姿势。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已经放开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想放开,反而更紧地握住厉乘云的手,仿佛是想要从中汲取一些力量。
“那天我母亲亲自做了很丰盛的菜肴,叮嘱我的父亲和我都早点回来,并且说因为是结婚纪念日,还想一家人一起去当初我父亲和她求婚的情人崖旧地重游。”
随着叙述,那些陈其初脑海深处的画面,一帧一帧地浮现了出来。
那时候祝雅声和陈龄之间关系失和已经许多年,却突然难得地展现了温柔的姿态,陈龄以为终于是等到祝雅声和好的信号,便自然地答应了。那天他们的餐桌上,祝雅声言笑晏晏,陈龄也非常心满意足,仿佛是祝雅声终于重新接纳了陈龄,一切的感情似乎要回到原点。
虽然陈其初内心隐约觉得不安,但是自从祝雅声和陈龄关系失和以来,他们家再没有过这样温馨平静的时刻,所以哪怕是陈其初在用餐接近尾声的时候,身体突然袭来一股莫名的疲倦感,他心里也没有想得太多。
陈其初不记得那餐饭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大概永远也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那一天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车上,母亲在他的旁边正开着车,行驶在夜色之中。
车厢里光线昏暗,陈其初头昏脑涨,整个身体都沉重无比,连挪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困难无比。他的视线都一片模糊,母亲的脸在他的眼中变成了不规则的圆圈组成诡异的图像,他完全看不清楚她的五官与神情。
他于昏睡中醒来,昏昏沉沉的大脑无法明晰眼前的状况,只能够喃喃问道:“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母亲的声音在他的耳中也仿佛如遥远的风声:“去情人崖啊,不是说过了么?”
那个时刻,陈其初想起来的是情人崖的传说。据说曾经有一对恋情不容于世俗爱人,曾经相约在此处赴死,所以这里才被叫做情人崖,以此纪念他们矢志不渝、终身不易的爱情。
他不安地问:“现、现在吗?”陈其初望着车窗外的夜色,茫然地呓语,“爸爸呢?”
“在后面。”祝雅声温声说道。
借着车厢里昏暗的灯光,陈其初模糊的视线从后视镜里看见后座上一个人形轮廓,悄无声息地横躺在后座上,陈其初下意识地叫道:“爸爸。”
陈龄没有回应他。
“嘘,你父亲太累了,”祝雅声轻声说道,“不要打扰他。”她的语气姿态都无比温柔,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结婚纪念日里的出游。
陈其初的大脑陷在一片混沌之中,无法思考,即便如此,他的本能也察觉到了某种危机。他叫道:“妈妈……现在太晚了……”
“确实……太晚了,”祝雅声叹息着说,“但是不能更晚了……”
“什么?”陈其初问。
“其初,我好累。到底是为什么,我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爱上他?我不应该爱上他的,人怎么会爱上一个畜生呢?他根本不配我的爱,对吧?”
她的语气恍然而混乱,声音异常的疲惫,仿佛经历了无数的绝望和痛苦。
陈其初的大脑不能够立刻地明白祝雅声的话。他听着她的声音,很想抱抱她,但是他沉重的身体无法移动分毫,他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但是他又必须要说些什么:“妈妈,我们回去吧,如果累的话,我们回去好好睡一觉……睡一觉,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