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见到厉乘云之后,连咏敏锐地发现,厉乘云面临的实际情况,看起来显然是不如他在电话里和连咏说的那样平静——因为连咏发现那个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的患者明显就在厉乘云的车上。
虽然厉乘云关紧了后面的车窗,很迅速地将抑制剂从连咏手上拿走,但是依然有某种古怪的、隐忍的呻吟和喘息从厉乘云打开的车窗飘出来,在夜色里更像是一种幻觉,如果连咏不是同为这项研究项目的成员,大概也不容察觉。
车窗里传出来的虽然已经是极力压抑过的声音,可连咏作为同一个研发组的人,也是见过许多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患者的,对他们病发的症状和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厉乘云的车上有别人,而且很可能是他的匿名受试者,陷入“突发状况”的匿名受试者。
那么厉乘云就是独自一个人和一个正在发病的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患者待在一起——
短暂的时间里,连咏一时判断不出来厉乘云车上的人是alpha还是omega,他只知道,厉乘云的行为很危险。
通常来说,和发病期间的信息素紊乱症患者单独处于一个空间,是非常危险且不被允许的,哪怕是beta也不应该。虽然beta不会被信息素影响,但beta也是人,而且是活生生的有欲望的人。毕竟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的爆发常常是伴随着情欲的,如果遇上面对病发的omega患者,即便beta不被信息素影响,也未必能抵挡那种直白赤裸的诱惑;如果是alpha的话那恐怕更糟糕,因为lpha伴随着情欲而来的高攻击性和暴力倾向,一个beta是很难与之抗衡的。
所以为了避免伦理道德问题和人身安全问题,一般情况下研究员是不允许与发病的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患者独处的。
但是连咏那天并没有时间表露他的怀疑和担忧,厉乘云就急匆匆离开了,连咏那天夜里还担心了许久,非常害怕厉乘云第二天要么上法庭要么进医院——好在第二天厉乘云似乎一切情况还算正常,而且限于保密原则,连咏也没有办法深问。
不过那天之后连咏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点好奇心。这时候看到厉乘云刚从匿名受试者那里回来,于是他情不自禁地问:“就算匿名受试者,你也没有必要这么事必躬亲吧,用药后期,信息素只要慢慢在稳定了,只需要做常规的信息素快速检测就行了,患者自己就能够轻松完成,然后报备数据,也不至于每一次你都亲自去吧?到底是谁啊,让你这么挂心?”厉乘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说:“我是签了保密条款的。”
关于公司关于匿名受试者的信息保密条款都非常严苛,连咏知道自己问得有点越界,对于这个自己注定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我不问了,不过你还是小心一点吧,毕竟是信息素紊乱症患者。”
电梯也恰好到达了他们的楼层,这个话题便自然而然地中断了。出了电梯之后,厉乘云叫住连咏:“等一下,差点忘记了,这个报告给你。”
“什么?”
厉乘云拉开随身的包,从里面抽出来一份文件:“就是上次临时取走的新抑制剂,审批报告补好了。”
上一次陈其初病发的时候,厉乘云是临时调用的抑制剂没有走流程,事后必须要补全。这种流程补起来反锁冗长,厉乘云等了好些天,补交的审批报告才通过,还得去行政办公楼签字——行政办公楼和实验楼各在春晖制药的园区东西两侧,厉乘云昨天临下班之前去的行政办公楼签字,然后报告放在了身上,打算等今天上班再给连咏。
厉乘云拿报告的时候,连咏发现有什么东西从包里被带着掉了出来,被文件夹带着落在了地上,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连咏看见了,俯身捡起来,“这是你的东西吧,”他拿在手里看了看,那是一个小型的透明密封袋,里面装着的似乎是稍微有点重量的、金属质地的物品,连咏好奇地看了看,“这是什么?”
小巧的透明密封袋里,是一对纽扣样式的东西,暗金色金属底托中间,镶嵌着深蓝色的宝石。宝石切割得非常干净,表面在室内的灯光下闪着熠熠的光。无论是这深蓝色的宝石本身,还是精细的切割工艺和精致的造型,让人一看就知道绝对价值不菲,肯定是属于奢侈品范畴的东西。
“是袖扣。”厉乘云说道。
连咏啧啧称奇:“看不出来你还用这种东西呢。”他将密封袋递给厉乘云。
厉乘云说了声谢谢,将小型密封袋接过来,指腹隔着密封袋抚了抚袖扣,“不是我的,是朋友落在我这里的,一直没想起来还给他。”
“没摔坏吧?”连咏担心地问。
厉乘云垂眸看着手中的袖扣,说道:“没有。”
“那就好,看起来不便宜呢,不过怎么会落在你这里?”
“就是见面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
袖扣和领带一样,都是衬衫的配饰,一般情况下都是搭配着使用的,虽然看起来是维持体面戴佩的东西,但实际上却是属于非常私密的个人物品,什么情况下会单独落下袖扣啊?连咏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也没有想得太多,接过了厉乘云递来的报告,翻了一眼,说道:“行,我这就拿去存档。”
“对了,”连咏要走的时候,厉乘云叫住他,“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你认识的人多,最近业内在人造信息素上有什么新闻吗?”厉乘云问连咏。
“人造信息素?”连咏听到这个词语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说,“最近没有听到过什么风声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个东西都是闹着玩,花样虽然多得很,但是说到底也就是香水而已,要是真有人能搞出这个,那各大制药公司不得疯了。至少国内的我是没有听说过这方面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进展。”
“那国外呢?”厉乘云问。
“那我更不清楚了,”连咏说道,“不过你以前留学的时候不是在德瑞研究所待过吗?那是业内顶尖的研究所了,应该有最前沿的消息吧,要不你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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