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接到陈其初的电话的时候,宣奕心中还有所怀疑,那么听到保镖的话,他立刻就肯定了,这一定是宣奕搞的鬼——刚好陈其初今天去郊区视察工厂,刚好宣奕邀请祝兰章今天参加在游艇上举办的私人聚会,甚至陈其初的所在地和祝兰章的所在地相隔如此之远。
“你们宣总在哪里?”
“宣总在游艇最上层的甲板上,您可以上去找他。”
祝兰章便立即动身上楼,楼梯口守着一个保镖,方才他一直拦着不允许别的人去上层的甲板,但是看见祝兰章,却一言不发地让开,显然是宣奕已经特地吩咐过了。
但是祝兰章此刻没有心思去分析宣奕的目的如何,只知道陈其初显得的处境非常危险,不论是陈其初本身,还是他的病症暴露,甚至是因为病症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以陈其初的身份,哪一项带来的后果都是无法设想的。
上楼的时候,祝兰章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即便宣奕没有派人拦住他,以他所处的地点,赶去陈其初那里,恐怕也是来不及的。
但是偏偏这一次陈其初把电话打给了他。
陈其初这一次把电话打给了他,而不是厉乘云,想来是上一次病发的时候,祝兰章和他说的话起了某些作用。虽然祝兰章觉得陈其初当初确实不应该牵扯厉乘云进来,导致多了一项不可控的风险,但是此时此刻,合适的人却似乎只有厉乘云了。
祝兰章在楼梯上站了片刻,然后把电话打给了厉乘云。
祝兰章简短而迅速地说明了陈其初的状况,厉乘云那边沉默了片刻,祝兰章还要再说什么,他便已经继续说道:“祝叔叔,我知道了,我正在赶去找其初的路上。”
祝兰章愣了一下,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厉乘云说:“我有一个朋友,刚好在场,知道其初出事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知道我是其初的朋友,所以和我说了下,我现在正在赶过去的路上,”他的语速很快,像是宽慰祝兰章,也像是宽慰自己,“不会有事的,我会带走他的。”
虽然对于厉乘云的这个朋友祝兰章有点好奇,但是此刻有这个朋友显然是一大幸事,此时也不太合适问太多。他站在楼梯上,楼梯仿佛是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楼下的聚会依旧非常嘈杂,而楼上是未知的真正的为祝兰章而设的“聚会”,他看着楼梯往上延伸的方向,对电话那头的厉乘云说道:“那么,其初交给你了。”
即便陈其初本身的麻烦暂时得到了解决,但是具体的情况祝兰章一无所知,许多后续的事宜祝兰章必须回去处理好,把这起意外事件的影响范围降到最低,他还是必须让宣奕立刻返航——即便这起意外事件,大概率就是由宣奕一手炮制。
祝兰章挂完电话之后,便毫不犹豫地上了楼。与楼下相比,甲板上异常地安静,此刻天已经有些黑了,天边只余下一点世界彻底沉入黑暗之前的晚霞的余光,甲板上的灯光比楼下也要昏暗许多,与晚霞仅剩的余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充满了暧昧的色调。
宣奕果然在甲板上,他坐在躺椅上喝酒——当然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个祝兰章还算是眼熟的人,喻君,上一次在叶灵淑的生日宴上见过一面,似乎是宣奕最近一段时间的伴侣,正和宣奕亲密地依偎在躺椅上喝红酒、吹晚风,非常露骨地在调情,祝兰章不确定自己再晚上来一会儿,他们是不是会上演少儿不宜的画面。
不过祝兰章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打扰到了一对鸳鸯,他径直走了过去,叫道:“宣总。”
“祝总监来了?”宣奕看见祝兰章,露出那种惯常的轻佻的笑容,对喻君说,“宝贝,我等的客人到了,你先下去吧。”
喻君和宣奕认识以来,还是花了不少力气才能跟在宣奕身边,这次宣奕带他来游艇聚会,喻君本来是想找机会和宣奕的关系更进一步的,没想到这种时候居然来了别人,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别人——他知道祝兰章是始光集团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
虽然有点疑惑又有点不甘,但是喻君心里相当清楚,自己对于宣奕来说只是个逢场作戏可有可无的玩伴,许多事他不应该知道。所以他也没有多问什么,还是听宣奕的话离开了甲板,下了楼去。
“真抱歉,”宣奕拿了一只杯子,给祝兰章倒了一杯红酒,“太招待不周了,我该早点下去迎接祝总监的。怎么样,玩得还开心吗?”
祝兰章没有接过来酒,而是直接说道:“我想请宣总请舵手立即返航,公司出了一点紧急的事情,我需要回去处理”
“啊?”宣奕神情震惊,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出什么事了?要紧吗?”
“出了什么事情,宣总不是很清楚吗?”过了最初那一刻的慌乱之后,祝兰章已经冷静了下来。
“祝总监这话说得,我又没有千里眼,哪里会知道。”宣奕笑得很轻佻,“不要太着急了,先喝口酒放松一下,怎么样?”他再一次把酒杯递向祝兰章。
祝兰章沉默了片刻,看着宣奕毫无破绽的神情,最后将酒杯接了过来,但是没有喝,只是将酒杯拿在手里,“不论宣总知不知道,我都必须回去,所以,麻烦宣总尽快返航了。”
宣奕一脸为难的样子:“我楼下的那些朋友们正玩得尽兴,现在回去,恐怕会扫他们的兴,不知道会多么埋怨我呢,不过为了祝总监,这些怨气我也不是受不得,只是……”
“宣总想要怎么样?”祝兰章打算了他的表演。
“不如……祝总监亲我一下?”宣奕语气轻佻地说,“祝总监吓走了我的玩伴,总得赔偿吧?我只向祝总监讨要一个吻,是很划算的赔偿吧?”
喻君分明是宣奕自己叫走的,但是宣奕偏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仿佛真是祝兰章扰了他的雅兴。
天边的最后一点霞光已经沉入了海平面,今夜星月并不明亮,海风也并不猛烈,灯光照落在游艇周围的海面上,仿佛是星星都落在了海中,随着水面摇曳着,一切都很静,静得祝兰章疑心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但他又很清晰地知道这不是梦,因为他向来都不做梦。
甲板上稍显晦暗的灯光下,依旧能够清晰地映照出宣奕脸上的神情,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兴味,浑然不觉自己提出的要求多么荒唐和无礼,反而像是十分期待祝兰章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