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秦翎听小翠说完整件事的经过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勃然大怒或焦急万分。他只是很灰败地坐着,比以前多了几分无奈,心痛之余仿佛使不出一丁点儿力气去争取什么,好似香炉里烧着的沉香香灰,静静地燃烧,然后静静地掉下去。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秦家兄弟的命数,也无从探究,只有叹息。
“少爷,您别着急,没了这一样,还有下一样草药,童花的药多得是。”元墨看着主子的脸色,恨不得拿自己这条命填给三少爷,“您别着急。”
“是啊是啊,牲畜不懂事,那只鸡也不是故意的,您若是发脾气怎么着都行,要杀要剐您说了算,别气着自己。”小翠多希望大少爷这会儿说句话,她没读过什么书,但这回少爷仿佛就是书里那句“哀莫大于心死”,人没死,可心却不动了。
秦翎缓缓地摇了摇头,看向外头哭泣的童花,忙着收拾草药园的大丫鬟们:“我没事,你们别难为那只鸡,它追逐毒虫是天性本分。”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秦翎看向摇篮里熟睡的小逸,忽然间咳了一声,吐了一口血。
元墨和小翠原本正想着再劝劝,结果纷纷吓住,他们好久都没见着少爷咳血了,自从少奶奶嫁进来少爷都在好转。外头闹得声大,把陈竹白也给闹起来,没想到他刚进这屋的门槛儿就瞧见了这一幕,登时站在了原地。
秦翎立马拿帕子擦了嘴角的鲜红,站起来说:“家兄醒了,
昨夜睡得好么?”
“你吐血了?”
陈竹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腕口,只是短短几刻他便震惊地抬起脸来,将秦翎这张看上去无恙的脸看了又看。
秦翎无奈地一笑:“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这回醒来后不像去年那般……还望师兄不要告诉小言,别再让他着急了。”
“你以为我不说你就瞒得过去?”陈竹白的心口咚咚直跳,秦翎这脉象……不太好啊。
阴血和阳毒对冲凶猛,只是强弩之末强撑心脉,外加强行续命已经开始反噬,气脉逆转,再过不久必定会如大厦倾倒,一发不可收拾。从前是陈竹白口口声声告诉师弟续命不可为之,如今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果然是不可为之,秦翎的命数早就被人毁了。
“别告诉他,他会哭。”秦翎看着陈竹白的脸色就知道身子不行了,“家兄可否对我说句实话,我还有多少日子?”
陈竹白猛地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
“我已经知道小言为我取心头血了,我也看在眼里,他再多取一年恐怕自己的小命也会断送。他修炼成人实属不易,万万不能为了我毁掉。”秦翎现在说话还清楚,“只是……我有些事必须赶在咽气之前办完,还请家兄如实相告。”
陈竹白哽住一般,再次动了动嘴唇,只是一个字都落不出来。
“可有三个月?”秦翎几乎用上了哀求的语气,求一个人,告诉他自己的死期。
陈竹白见过许许多多的人死,也亲手断送了许许多多的人,唯独这一回,他退缩了。
“两个月?”秦翎便懂了他的难处。
一滴泪水在陈竹白的眼眶打转。
秦翎没等那滴泪水落下,便再笑了笑:“一个月?”
陈竹白飞速地擦掉那滴泪水:“若我拼尽能力还能保你一个月。你三弟若没有解毒之药,大概也是这一个月里了。”
元墨和小翠经历过九死一生,这会儿竟然双双有些站不住。一个月,大少爷和三少爷也就是这一个月里了?这才第三年,少爷和少奶奶成婚才第三年,怎么会这么短就结束?小公子连走路都不会呢。
然而听到这些的秦翎反而拱手一谢,心里反而多了些安稳,最起码小泠上路不会孤单。自己这个大哥没为他做过什么,最后一程算是做到了。
“多谢家兄。”秦翎笑着抬起了身。
“你们谢什么呢?”钟言不知所云地进来了,只见这两个人正说着话,他再瞧元墨和小翠,立刻就说,“你们别难过了,蓝瑛紫没了就没了吧,我再想想法子。”
元墨哑巴似的没有反应,小翠则穷尽短短一生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是。”
沉香还在香炉里点着,元墨静幽幽地看向那袅袅上升的直烟,小小年纪忽然长大了。他猛地回过了头,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再跑出去一擦,竟然是纸人落泪。
没了救命的药草,一切只能靠钟言和陈竹白两个人硬凑,但哪怕钟言使出浑身解数
也想不出怎么去写方子。然而秦泠毒发的速度比他们想得要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