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伸就知道她这尿性,“人家都能走,你不能走,这边都是走路的,我们去开会,到县里自行车没有,就走到半夜里去开会,开完会,然后早上鸡打鸣的时候回来。”
多穷啊,那时候开会,都是夜里开,因为来不及啊,各个村子乡镇上的走着去,都得五六个小时,路上翻山越岭的,这边都是丘陵。
“怎么不坐车?”
“那哪儿能坐车,那么多人车费不少。”
“那开会可以用,不用这么节俭。”
“那可不行,这都是公家的钱,省一点是一点儿,账上钱做正事都不够用的,开春了就得去买树苗,我们都得种枣树,这边的品种不行,得换。”
一针一线,得用在点儿上,自己坐车开会,在外面吃个便饭什么的,都是公家的钱,舍不得。
用谁的钱也舍不得,自己熬夜走着去。
都习惯了,就西爱不习惯。
走走停停的,愣是俩小时,你说西爱给死去活来的啊,她真不行,走俩小时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脚底板都觉得疼,走一步都难受,就在后面坐着。
大嫂子还说呢,“你叔吃苦啊,他不识字,化也没有,现在就吃亏,不然早就到县里面去了。”
“家里穷?”
穷不能上学呗。
“是穷,他跟我说可怜啊,冬天去山上捡牛粪,去捡鸡屎,后爹说卖了给交学费,结果一分钱没给,不给上学,他聪明啊,那时候学费是42斤地瓜,老师看他一直不去,来家里喊他,说是不要学费了,免费教,别瞎了好苗子,后爹就不给去。”
西爱卡巴着眼,“为什么不给去?”
“让他在家里干活。”
“他妈呢?”
“他妈还能怎么样,改嫁了。”
“他妈不给他说话吗?”
“说了不算啊。”
西爱眼神就收回来了,有点认真的看了前面的大叔一眼,跟伸伸说树苗的事情呢,怪高兴的,她突然就觉得,人不容易。
哪个人都不容易。
她初次见面就觉得很俗气的壮汉,很普通的一个基层干部,背后有这么多的东西,因为不给上学,所以离开了后爹,跑回来自己村子里自立门户,白天干活儿在地里,然后跟人家学写字儿,晚上回来身上都是字儿。
带着村子里人修粮仓,开水渠,就是西爱看到那么一点的水渠,那么窄小,看着玩儿一样的,几个修了那么长,整个春季夏季灌溉都不成问题,用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还是在利民丰收,水渠经过的地方,免于干旱。
面色坚毅,眉目坚挺,西爱再看一眼,突然觉得这人长得很不错。
有才干之人是带着气质的。
信得过的气质。
她突然觉得这地方,其实也不错。
看着地里的小树苗,第一次问,“那就是你们说的枣树吗?”
一米来长,拇指粗细,干巴巴的跟个木柴一样的,没有一点叶子,立在白雪皑皑之间,插在地上,孤独煎熬的很。
黑黢黢的1,不像是活的样子。
大嫂子顿了顿,“大概不能活了,死了,这些苗子不行,我们的苗子不行。”
“那就去买好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