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细细观之, 片刻又道:“我看过一册赵人誊译的《仓颉篇》,似乎字形与你这册上有相似。”
“不错,前年我到并州赈灾。”穆庭霜从头讲述。
前朝七家分晋, 七家各自繁衍数代, 文法言语各自不通,其中赵地就在进并冀两州。
又道:“贪蠹的官员以及趁乱行凶的歹人投入牢中不少, 因与当地牢卒隶人多有交谈, 他们在狱中佐书写讼每日里公文繁多,为着便捷, 他们书写时常有简化,其中还保留一些赵国沿袭下来的字形。”
裴玄不是傻子, 自然明白字形简易后头跟的是什么, 武皇帝时就提出过推立赵书,只是后来各种成因未能施行,裴玄再细观一刻,道:“有些又不像赵人所传字形。”
穆庭霜简单答一声是, 裴玄追问是何处得来, 粗一看不成体统,再仔细一看,却是将篆书当中弧圆改钩折, 比赵书还要简便三分。
何处得来,可不是穆庭霜日日看陛下信手所书?这一句穆庭霜没答, 珍而藏之,只告裴玄说:“你不管哪来的, 你且只说, 改字颁典,是不是大事, 这大事公孙参管不管;再说每字一形,只《仓颉篇》当中就有三千余字,公孙参可以轻忽哪个。”
那自然,哪个字都不能轻轻略过,都得溯源细究,多一笔少一笔都要传后世的,哪能胡来?如此,倘若公孙参着手参与追考字形,那么他离开辟雍宫之期就要无限拖延。
兄弟两人又说几句,穆庭霜最后道:“再与你公孙师傅谈一谈宫中纸坊,使他知道陛下立学的决心。”裴玄答知道了,拎着字谱先走一步,穆庭霜独立亭中远眺。
他这远眺,目光凝定,往栖兰殿的方向再三注目。脑中又是陛下平日里在他面前独一份的随行恣意,胡写乱画。说是胡写,却似乎又隐约有章法可循,至于甚么章法,穆庭霜负手,就交与公孙参钻研罢,总之人得留在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