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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李郁萧回宫,马不停蹄先到长信宫。
姜太后想是一夜没睡,眼睛周围的阴影既是疲色也是怒色,整张脸愈发阴沉。可是,从前李郁萧或许会叫她气势震住,如今却不再胆怯,从前的不动声色多是装的,如今的不动声色是真的不动声色。
他点点头:“母后。”
“皇帝,”姜太后缓缓开口,“宫外风景可好?”
李郁萧没接这茬,当着满殿宫人,他直接道:“朕一夜不在宫中,饮冰室的火母后可布置妥当?”
说什么不好,查问,追查,都可,但他偏偏说“布置”!倒像是事后遮掩藏尾巴,姜太后手上一串念珠紧紧攥着,这还是疑心是她放的火!
一旁姜弗忧看情形又要不对,连忙找补:“回陛下的话,为着灭火太后娘娘忙碌一宿呢,平明才渐渐熄灭,火势最大的时候险些蔓延到太后娘娘的寝殿,可说呢。”
李郁萧不置可否,姜太后憋着气转而道:“单单扑灭火势还不够,孤必要追究事因,将纵火之人揪出来。”
“纵火之人,”陛下长身玉立,进殿以来连坐都没坐下,此时肃着脸又道,“查来查去,该不会就是穆氏自己纵的火吧?”
姜太后再难忍耐,喝道:“如何不会!那小蹄子贼喊捉贼罢了!皇帝如此英明,难道这么一点苦肉计也看不穿?”
陛下和太后眼瞧又要吵起来,殿中宫人内侍齐齐跪下,姜弗忧也跪,她一叠声地劝:“太后!娘娘可少说两句,水火无情,那样的火势说不好庈雪自己都要葬身火海,即便救出来也说不住要容貌尽毁!哪个女子会冒这样的险?”她跪在太后脚边,扯一扯太后的长袖低声道,“您可跟陛下服个软罢。”
姜太后瞪视殿中,李郁萧倒没瞪回去,神情只是寻常。寻常却不是退让,母子二人对峙片刻,太后粗声粗气道:“皇帝既还肯信孤这把老骨头,孤便替皇帝好好整肃内廷,再不使此等祸事侵扰皇帝便了。”
李郁萧一时没吭气,半晌才忽然笑道:“几座屋子罢了,朕听少府卿说所幸无人受伤?母后也未伤着,这就是好的,”他温声款款,“母后也万勿为此伤神,叫他们仔细办差就是,激桶都叫更换一遍,旁的母后也不必操心。”
说是纵火,陛下三言两语似乎就变成单纯的走水,一副大发恩典的语气,好似“行了朕不追究了”,倒像是给足长信宫脸面似的。姜太后憋屈至极,有祸事不能查,还要白落一处低头!承皇帝的情,承皇帝的情……这情是为着谁!真是越发无法无天!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她注视着李郁萧,唇边拗一抹笑意:“皇帝说的是。”
李郁萧满意离开。
攘外必先安内,如今最要紧的两个“内”安完了,他就要开始忙些别的,忙一忙朝中的事。尚书台的事。
跟太后扯皮时可以做孟武伯,但是跟朝臣,跟汝文弼,就不行。答应人家要加钱,就得给加上。这是他对着往后的秘书团团长许下的第一个承诺,也是对着许许多多已经入朝的、还未入朝的寒门学子许下的承诺,既是抚恤之心也是为君之能,必须立住。
就……还是要找穆庭霜商量。
于是穆常侍返回洛邑三日之后,终于正式得到陛下召见。召见的还另一个,裴玄。
这日穆常侍和裴学士双双来到栖兰殿外,双方都有些说不上来,不自在。裴玄从小就怵这位外兄,看穆庭霜脸色冷淡,便只有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却不防冷不丁穆庭霜问:“听闻你教陛下学琴?”
裴玄嗯嗯嗯:“陛下勤勉,手上伤痕纵横交错,即便如此还日夜不停地学琴——”
穆庭霜截口问:“你怎知陛下手上有伤?”
问完俩人都一呆,穆庭霜扪心自问,你……这你如何问得出口?裴玄心想多新鲜,我教琴我看不见吗?我又不瞎。两个人更加不自在。
他们进得殿来,陛下却丝毫没在意这点子不自在,言道要温书,叫黄药子带人出去,然后开门见山言简意赅:“尚书台抬品的事,说说。”
尚书台的人选是裴玄一个一个陪着过手,他很了解,先头道:“尚书属官以尚书令为首,乃两百品秩,陛下先前一直想着给抬到兰台令平级,”兰台令秩俸一千石,领殿中兰台,掌图书秘籍,是少府数得着的高官厚禄,“既然朝中阻力重重,是否稍稍放一放,提个六百品再与蔡思农商议?”
言外之意就是要价低一些,退而求其次。
李郁萧却摇头:“朕看他们的意思,恐怕慢说是六百,就是二百五他们都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