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浑浊的眼珠子转一转,答道:“够,自然是够,陛下恩泽四方,粮禀充足,物阜民丰,臣又是独自在洛邑过活,朝廷秩俸足够臣平日的车马衣食之费。”
哦?一把年纪没有子孙绕膝么?怎是独自在洛邑呢?还专门提一嘴。李郁萧又不傻,立刻装作闲聊一般接着问:“你家中夫人儿女呢?”
太医令立即答道:“陛下有所不知,臣膝下独有一子,如今在济阴郡治下任着医曹掾史呢,并不在国都。前年正月上犬子大病一场,拙荆心里挂念,因前往济阴郡陪着,也不在洛邑。”
他这么一说,李郁萧灵犀一点就明白过来。济阴郡治所在定陶,是兖州一个要塞,而兖州、并州正是宣义侯的封地。
老婆孩子在人家手里啊。
此番改换门庭,是因为这个生出一些怨言么?再看一看太医令的脸上,言语间虽没什么,但是已经做出一张苦相,李郁萧轻轻颔首:“令公子如今大好了?”
“老天庇佑,陛下庇佑,”太医令语气乐呵呵的,“已经大好,多谢陛下惦念。”
他说话虽透着一股子欢欣,脸色却耷拢得老长,就差老泪纵横,李郁萧看得一清二楚。
因嘴上道:“体念臣子是天子之德。”手上不闲着,挡着宫人们的视线,他蘸着药汤在榻边的近花小几上写字。
跟着李荼听一些入门课程,李郁萧明面儿上并不动笔,但没事儿的时候就在脑中演练篆体笔画,如今日常用字基本已经能和简体字对上,写也能写一些,但写不快,要时刻停下来思索笔顺。
他写得很慢,因此显得很执著很郑重,少顷,案上写成一行字:斑驹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