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与不是,反正,我听起来都是夸赞。”
“弄巧呈乖。”
“警长没评价我脸皮厚如城墙,我就很满足了。”
周钦之冷哼,抽出阿檀手中券票,紧紧夹在指缝,随意扬了扬:“那我就,勉为其难就承了你的人情。”
他背影离去,可冷肃面容之上,却又有愉悦笑意漾开。
夜色初临,华灯亮如白昼。
朱红太师椅上,春湘园老板黄春义抱着个小孩,扫视了一眼木偶戏班众人,趾高气扬,脑袋晃了三晃:“这时候告诉我不唱了,我这损失,你们谁来补,啊?”
木偶戏班班主五十多岁,瘦黑个,穿件灰衫,他谄媚讨好低声下气,和黄春义打着商量:“黄老板,偶人之事,我们心里实在是怵,这几日能否先不唱了,找个道士来驱驱邪?”
“怵什么?”黄春义那双浓黑眉头往上一跳,话语里满是讥讽,“几个木偶而已,又不是真的,你们日日吃饭的物什,竟然还会怵?”
班主神情凝重欲言又止,倒是旁边的年轻后生往前一步,班主想制止,却晚了一步,年轻后生急切开口。
“黄老板,你有所不知,偶人成精在我们这行可是忌讳,早二十年,我们鹤州有个偶戏班也出过这档子事,先前是偶人台上泣血,再是明明已经封箱的偶人无故从箱子跑出来,这后来,成精木偶竟将整个戏班,十几口人,全都害死了。”
黄春义没当回事,听得笑出声,他起身走到一个偶人面前用手指戳了戳:“偶人成精,这话我五岁的崽都不信,指不定是你们不想上台故意搞出来的。”他说着问小孩,“是不是啊,乖儿子?”
小孩手里拿着个木头做的彩马,奶声奶气应和着父亲:“对——”
偶人头颅摆放木桌之上,他笑眯眯,脸色白惨惨,被黄春义侮辱般地拍了两下脸:“木头做的玩意儿,怎么成精?你让他活过来给我看看!”
黄春义笑了笑,转头看众人,虽面上悠闲,话中却带狠:“我今日还请了长沙商会的林会长来看戏,你们不上台,不明摆着让我下不来台吗?我最后告诉你们,在我的地盘讨生活,就得听我的,出了我这春湘园,长沙城内剧场戏院茶馆酒楼乃至你们去街头巷尾搭台子,都莫再想有容身之地了。”
他话音落地,门口几名壮汉上前一步展露凶恶,戏班的几个婆子姑娘都吓得大气不敢出,方才说话的年轻后生怒上心头还想辩驳什么,被班主制止了。
最终,班主无奈地短嗟一声:“黄老板,我们上台,上台还不行吗?”
“不仅要上台,还要把这出戏给我演好,把商会林会长哄好,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黄春义说着将宝贝儿子给了身边壮汉抱着,眯了眯小眼睛,越过众人到达最后一个姑娘身上,她缩脖畏首藏在最末端,已经在尽量降低存在感,却还是无济于事。
女子十七八岁,面容虽青涩稚嫩,但难以掩盖秀美之色,黄春义色眯眯,不顾女子反抗将之抱在怀中揉了两揉,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却挣扎不开,梨花带雨的模样让黄春义愈发燥火攻身,他哈喇子都快流下来,嘴里说着:“这小脸蛋,躲在红布下唱偶人戏多委屈,要是能露脸唱湘剧,你恐怕就成长沙城的名角儿了,可惜咯,真是可惜咯。”
年轻后生看到这幕,气得双眼猩红双拳都快被捏爆了,要不是老班主一直阻拦,他怕不是要冲上去将黄春义活活打死。
黄春义这边还没打算放过那女子,搂得紧紧的,戏班其他人敢怒不敢拦,女子除了无助哭泣也别无他法。
“就抱抱你,又没做什么,怎么还哭起来了,是不是哭这唱戏太辛苦,若是辛苦,就跟了我黄春义,以后穿貂皮吃山珍海味,保管你要什么有什么。”
班主急急忙忙,上前来替女子解围,他低头顺耳:“黄老板,这戏都快开场了,您先放开蝶君,她唱的可是旦角,哭哑了嗓子唱不好词,戏演得不好,哄不好林会长,那就不妙了。”
黄春义虽好色爱揩油,但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一听这话,立刻松开了手,蝶君终于挣脱出来,跑到个婆子背后掩面抽泣,黄春义调戏完,拍拍屁股,没事人一样带着他的宝贝儿子去了前台。
年轻后生看着黄春义离开的方向久久又捏紧了拳头,被班主那么一瞪,他无可奈何,又只能屈辱地松开。
年轻后生祈求道:“师父,我们走吧,这黄春义实在不是个东西,又是扣我们的佣金,又是……又是……”他心疼地看向受辱的蝶君,既气愤,还难以启齿,“又是欺负蝶君,更何况,来春湘园没多久,竟然出了那等事,师父,你同我说过的,偶人血是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