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衡年长了一岁,身影却更清绝了。明明活着,与影却并无分别。他身上也还没有那厚重的大氅,可抵挡风雪。
他只跪问:“陛下扪心自问,真无人可用吗?”
楚文灼大步向前,只瞧见他面容的模糊,声色的沙哑,素色衣裳勾勒出他清减挺拔的身形,楚帝才发觉他这竟是出五服的服素装扮。
他心头狠狠一震。竟不知,也不想知这一岁发生了什么。是好友战死,是无力回天?还是他也缠绵病榻,再无力转圜了。
不知多少日,夜不能寐的储君站起,沙哑声音覆盖殿内:“三月前,北卫军败,陛下责令斩杀主将陈文彬。又一月,左营失火,处决兵士五百众。”
“又月余。”他的面容终于清晰,唇色却几乎没有,沉静瞳眸几乎没有光彩,可他仍然挺直着脊背:“粮草不动,北卫军全军覆没,主将虞宋。”
他哑声:“宁死不降,退敌三千余里。”
“陛下真觉大秦无将吗?还是能用的将,已被父皇,被谄媚弄权之人,给杀了。”
“澹台玉衡!你好大的胆子!”
那昏君暴戾,尖利,像是被谁戳破,推开舞姬,怒而拔剑:“我是你的父皇,你竟敢如此冒犯于我!”
澹台衡:“陛下忘了。”他抬眸,声音渐缓:“陛下已除了我的名,去了我的字,我已不再是公子衡了。”
大殿昏暗,香火萦绕。他在其中,神情难辨。他想那如今,我又是谁呢?
知己战死,至亲离世,朝野因党争横生,乌烟瘴气。
澹台衡咳嗽整夜,却几乎没有想到顾全自身,于是那双清凌凌的眼,也透露出单薄和孱弱来。
只是一岁春秋啊。他就几乎逼近了日后亡魂。
舞姬却颤声说了句什么,那昏君僵硬,过了片刻,竟换了副说辞,却又理所当然之模样:“你知道叛军打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