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高高举起手中的衣服。
“我在。”
熟悉的低悦男声。
温衍猛地回头,指尖松脱,那件白衬衣却没掉落,反而轻飘飘地飞起来。
“哗啦啦”
它化作成千上万只白纸蝶,如深海之中结成庞大漩涡状鱼群的洄游鱼,朝温衍呼啸而去。
温衍根本来不及反应,一动不动僵立原地。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被蝶群彻底吞噬。
白。眼前只剩铺天盖地的白,宛如置身数九冰雪之中。
无数纤薄而精巧的鳞翅高速振动,拍打在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掀起细小而真实的刺痛感来。
温衍浑身麻痹,腿脚发软,头顶白寥寥酷似死人面孔的天幕忽然一阵旋转。
后背被稳稳托住。
有人救了他,在他差点软倒,摔落屋翼的那一瞬。
温衍头晕目眩,视界里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什么都看不见,五感混沌,唯独鼻端一缕清冽暖香格外鲜明,钻刺进脑海。
熟悉的香气。
熟悉到令他心脏狂跳,快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
“阿漓……”温衍颤抖着抬起睫羽,“是你回来了吗?”
白纸蝶群如瀑布一般,在他身边纷纷簌簌地坠落,堆积成厚厚的雪。
视线聚焦,定格在江朝那张毫无特色的脸上。
温衍的心重重坠跌下去。
“你没事吧?”江朝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浅浅浮动在鼻端的香气消失了。
江暮漓的衬衣仍然紧紧被他捂在胸前。
哪有什么白纸蝶,半空中飘飘扬扬的全是一张张纸钱。很多被风吹到了屋顶上,落在他的头顶、肩膀、脚边。
“我还好……”温衍推开江朝,“就是突然有点头晕。”
江朝关切地问:“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温衍的胸口再一次被汹涌难抑的失望冲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南槐村,梦幻与现实的边界逐渐模糊,互相渗透,侵蚀着他,污染着他。
让他触碰到爱人灵魂的缥缈余温,又让他回到冷冰残酷的现实,反复提醒他江暮漓已经死去的哀痛事实。
这种摧心折肝的酷刑还在继续。
复礼结束后是沐浴。
古礼中的沐浴并非洗澡的意思,而是用勺子舀水往死者身上浇洒,再用比较柔软的细葛巾擦拭干净。
这是温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楚江暮漓罹患绝症后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