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 容碧如莺似啼般的嗓音徐徐地飘入了婉竹的耳畔,她自然知晓这些丫鬟们都是为了她好,她如今最要紧的就是看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可人非草木, 如何能克制着心里的哀伤?
“扶我起来吧, 我给嬷嬷上柱香。”
婉竹话音清淡如风, 轻渺的仿佛几缕抓也抓不住的青烟, 可饶是如此, 容碧和芦秀却是不敢违拗婉竹的吩咐, 纵然有满心满语的话想劝, 也只能将她从床榻里搀扶了起来。
婉竹跪在蒲团前虔诚地给邓嬷嬷上香, 一跪就是近半个时辰,两个丫鬟也从一开始紧绷着的严肃样子成了后来相互倚靠着说闲话的模样。
外间雷声大作,碧桐院各处的门房也已落了钥,本以为这些亲昵的话语不会被旁人听去,谁曾想冒着雨赶来的齐衡玉便站在一门之隔的廊道上。
他把容碧和芦秀的体己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脸上的神色隐晦不明,好似比天边连绵的暴雨更沉郁几分。
齐衡玉在廊道上立了近一刻钟,心口的那一腔喜悦缓缓地变冷变凉,最后再是钻入骨髓里的疑惑与不信。
终于,他推开了屋门。
恰在婉竹从蒲团上起身时,他也踩着迷蒙的夜色闯进了碧桐院的正屋,两个丫鬟们俱都惊吓得失了神,婉竹也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
此刻的齐衡玉黑发湿透了大半,罩在外头的墨狐皮大氅也因这层层叠叠的雨湿气而盖上了一层冷凝,配上他一丝笑影都无的漠然神色,足以让人生出几分惧怕之意。
可婉竹却只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烛火昏黄,她朝着齐衡玉所立的方向走近了两步,这时天边的一道响雷落下,轰鸣般的雷声也阻挡不了她走向齐衡玉的步伐。
渐渐地,两人之间只隔了咫尺的距离。离得这么近,齐衡玉才看清楚了婉竹格外清瘦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