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得足够充分了,所以接到消息后,陆望安甚至都未再召见一次周继,一封手谕发出,周继与傅旻便将领一队精锐自北铉门而出,往忻州方向而去,后自阳泉拐出北直隶,直面叛军。
周继那边想必已经准备好了,傅旻本都打算咬咬牙直接同人汇合,毕竟手谕都到手了,命他“即时出发”,但想了又想,还是放心不下陆望安这个冤家,当即调转马头,又回了府。
陆望安在床上侧躺着,一手轻轻抚着肚腹,看模样似乎是等了好久,也当真对傅旻的到来毫不意外,但开口却成了:“傅军师,如何还不出发?”
这话简直是戳了傅旻的肺管子,如何还不出发?还不是因为放心不下。
他声音闷闷的,“想抗旨。”
陆望安笑了,招手,“师哥,过来。”
傅旻怏怏过去,陆望安当即伸出抚着肚子的手,扯着傅旻的前襟拽到了自己面前,“临行之际,几句话要嘱。”
“嗯。”傅旻应声。
“傅军师,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需时刻牢记,你只是个军师。”
便安生待在帐内,朕有无数骁勇将领、能干儿郎,却只有一个扛得起前朝的丞相。
“我晓得。”傅旻答应。
“左相,淮南王狼子野心,既他到了南直隶,那便让他永远留在南直隶。”
卧榻之侧不容旁人安睡,望左相全力以赴,帮朕博一个海晏河清。
傅旻点头,“我记下了。”
“还有......”陆望安缱绻地吻上傅旻的发鬓,在他耳畔闻声道:“师哥,我同星星,一道等你归家。”
傅旻就听不得这句,当即变为主动,双手虔诚捧住陆望安的脸,狠狠地吻了他,“短则二十日,长不过一个月,我必归家。”
陆望安轻喘着气,笑着送他:“那便这样说定了。”
门关上,傅旻走路带起的风好似还在眼前,人却确确实实是行远了。
日头高起,丹灵光透过槅窗倾洒了一地,陆望安躺在床上,望了半天,却望不见一个匆匆离去的身影。
遗憾不期然泄出,化作了一声长叹。
战场捷报频传,准备不足、因章致芳身故而匆忙起事的陆琰,对上筹谋许久、待君入瓮的陆望安,本已处于下风。
再加上,当时的几百万两罚银,加上后来卖掉画舫的钱,多数被陆望安拿去建设了军队,快半年的时间,周继手上的部队战力又增强了许多。
己方增强,全是削弱对方战力而出来的钱。
所以,即使陆琰这些年攒了好些银子、又在章致芳的引荐下获得了许多城的支持,即使章致芳走时还专门留下了对付傅旻的法子,但也只是让陆琰的战线拉得更长些、拖得更久些,旁的更大用处却是无了。
毕竟,章致芳了解傅旻,傅旻又何尝不了解章致芳?
那些出自章致芳的计策他瞧得出来,虽确实难破些,却也不是破不了。
更何况,彼时淮南一行数月,也足够傅旻了解陆琰:他的滑不留手,在战场上确实有点管用,毕竟“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但对上经验丰富的周继,就不够看了。
总之这一役,赢的肯定的,区别只是多久能赢——
陆琰强弩之末,却负隅顽抗,辗转战线,拖延时间,在乎的、享受的,不过是当下“义皇帝”之名号。
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自然要过足瘾才是。
这一点,前线的周继、傅旻看得清,京中的陆望安自然也看得清。
他如今独住缣迭院,南直隶捷报已然无法令他扯出丁点笑容,一日日掰着指头数着,三十日还余几天。
这些天养胎稳胎的药如白水一般往下灌,却到底压不住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持久的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