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安没回这句,反倒指指傅旻的药碗,问他:“一直端着不累吗?”
这祖宗是在威胁人呢,看来要不把这碗苦药汤子撂下,他是断不会轻易交代了,傅旻极其地上道,当即将药碗搁在了矮几上。
如此才又问陆望安:“可以说了?怎么突然想起来去书局了?”
薛诚和玉嬷嬷看了直摇头——看来左相也照样是拿不住人,一个二个都是没用的。
傅旻摆摆手,示意二人都出去,看明月奴这样子,想必个中颇有些个难为情之事呢,两位长辈在,他怕要语焉不详。
薛诚和玉嬷嬷看见左相的手势,摇着头离开了:心说事儿办不好,人倒是自信,还搁这打包票呢。
待人都走了,陆望安才答:“从愔儿的书局啊,人家那里头也有生病的故事,根本不是捏着鼻子灌的!”
简直一点都不温情,一点都不美好,一点都不爱了。
傅旻问了:“那人家是怎么喝的?”
陆望安:“有一回,是一小勺一小勺地喂的!”
傅旻笑了,“药这种东西不就得快准狠,若一勺勺地来,不得苦死?”
有道理......陆望安又说:“还有一回,是以口渡药!”
傅旻又笑了,欺负谁没看过小说呢,问:“这情况,怕是那要吃药的已然昏迷了吧?”
也确实是......陆望安扁嘴,师哥怎么什么都知道,便做出了最后挣扎:“还有一回,是亲亲一下,就乖乖吃药。”
傅旻还是笑了,“祖宗,我要是亲你,你吃药吗?若你说吃,那我现在就凑过去。”
陆望安:“......”
那定然是不会吃的,除非把自己亲晕了,用上一个法子喂药。
他索性换了个话题,“师哥我同你讲,这本书我一直看呢,写得可真好,感情描写可真细腻。”
傅旻知道他打岔,却还没想到让这冤家吃药的好办法,就顺着他来,还确实认真回忆了一下,似乎没这么好啊,便问:“听阁内的同僚说,我离京的日子你好似格外地忙,怎么还有空去书局呢?”
“因为......”
陆望安想到了那一天,那些天,突然好难过好难过,低着头黯然地回答:“因为,我想你了。”
傅旻听出了声音的不对劲,便除鞋上了榻,将人揽进了怀里,“怎么了,说说。”
陆望安将自己那日的行程都完完整整说与了他听,说:“那天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天突然落雨,我见你披了蓑衣、戴了斗笠就上了马,很想要下城楼去追你,告诉你雨这样大,莫骑马了,乘车吧,但是,我没有任何的立场跑下去。何况......”
陆望安小声嘟囔,“人家何家的小姐还在呢。”
温情小意骤变送命问答,听得傅旻倒吸了一口冷气,所幸沈逸已经提前与他通过气儿了,说是有孕之人脾气都会反复无常些,对于些人、对于些事也会格外敏感,让他准备好接招,做暴风雨中的海燕!
于是,似乎都未有一瞬的迟疑,傅旻就道:“你这小傻瓜蛋,不是有情报司?怎么不会想着让他们跟着去,去看看我与那何家三小姐中间到底是否有私情在?”
“不用去的,我知道没有。”
陆望安把头埋进傅旻的胸膛里,嘴唇隔着衣衫,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字像是直直地敲到了傅旻的心坎儿上,傅旻听见他说:“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明月奴的。”
“我此前大概不太明白心意,”傅旻一下一下地拍着陆望安的背,叹了口气,“终究是没有料到自己也有吞天的胆量,竟敢肖想天子。所幸,你既是明月奴、也是陆望安。”
陆望安听了开始掉泪,他说:“我当时怕极了,我自是晓得老夫人在你心里头的地位,犹要胜过双亲许多。我担心你因为我的存在而一意孤行,坏了孝道,若真让老夫人抱憾,我这后半辈子、你的后半辈子,怕是都要活在良心的鞭笞和旁人的闲言中了。”
傅旻听得心里也酸溜溜的,“若没有发现这个孩子来了,你这狠心的冤家,岂不是终生要与我桥归桥、路归路?这样便不会抱憾了?”
陆望安呜呜地哭,像受伤的小兽躲起来呜咽,“会啊,当然会抱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