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寻常至极的黄土比任何一种酷刑都要残酷,瞬间剖开了伯温的心,叫他疼地泪眼模糊。
从他觉醒成为SSS级雄虫的那天起,他的命运就被卷入了一个无限往下的漩涡,顶梁柱般的雌父死于暗杀,雄父受不住生活磋磨吞药而亡,再次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大哥亡于枪口之下,二哥也因为要护着他,向雄主提出离婚,被雄主虐待而亡。
家破虫亡,无外乎此。
曾经辉煌万分的“黄金格利特”死到只剩他一个。
阿岚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伯温跟着他的动作看过去,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这个淡绿壳子的手机是他亲手送出去的生日礼物,现在就像他们的关系那样,爬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痕。
“今天是他们的忌日,本来想带你去看看他们,但现在外面太乱了,你大概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我就带了这些过来。”
阿岚一字一句地打,确定伯温看清后,他又拿出干净的手帕擦掉伯温手上的血污。
这个青年雌虫身上有一种极其强大的包容力,仿佛将处变不惊刻在了骨子里,只是在看到伯温狰狞的贯穿伤时才略停了一下动作。
他想问:“疼吗?”,却没有问,这样的伤看一眼就知道一定很疼,在这种境况下问出来也只是徒增悲伤。
更不用说,他已经哑了。
伯温像是被什么震慑住了,定定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忽然离开又忽然出现,现在又忽然失去了声音的青年,哑哑地说:“疼的。”
阿岚没有再拿起手机,已经没有必要了。
SSS级的雄虫能跨越精神的限制,读到脑海里的声音,这份强大是历史长河里的孤例,也是“伯温·格利特”必须死的根因。
这个由虫族支配的宇宙不再需要战争,也不需要过于强大的领导者,它早已向着更平等的方向滑去,那些过于强大的个体都将消亡于这股洪流之下,连同伯温在内。
谁都无法在历史的潮流里逆流而上,阿岚也不打算做这种无谓的挣扎。
他在心里问伯温:“如果重来一次,你会来找我吗?”
伯温不懂阿岚的意思,生命只有一次,又哪里能重来?但他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肯定地回答:“会的,我一定会来找你!”
“嗯。”阿岚把伯温揽在怀里,脱下风衣盖在他身上,静静地想:“如果真的能重来,不要让任何虫知道你觉醒成了3S,连我也不要告诉,好吗?”
“……好。”
那张高贵的、勾人的、凉薄的、不肯服输的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哀戚,最后又生出一丝欢喜——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但他们始终在一起。
……
……
G小调踏着悠扬的步调在神圣雪白的宴会厅里翩跹起舞,帝国最具盛名的钢琴师穿着笔挺的燕尾服,十指轻弹奏出一曲《梦中的婚礼》。
梦幻的乐章里满是宾客的欢声笑语,伯温却只觉得吵闹。那些声音忽大忽小,在他脑子里乱窜,悠扬的音乐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
他脑子一片混沌,只与疼痛有关的记忆像钢针一样戳着他的大脑,弄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温温,你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喝酒了呀?哎呀,我就说你不该喝酒的,喝醉了第二天会头疼……”年轻帅气丝毫看不出已经年过中旬的雄虫满脸担忧,嘴上说着伯温,眼里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熟悉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伯温顾不得疼硬是强迫自己睁眼,窥见了无从想象的奇迹——早已亡故多年的海兰·格利特,他那宛如一株菟丝子的雄父居然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说话。
伯温瞬间湿了眼眶。
那张俊美到有些过分的脸少了高傲凉薄,越发生动起来,吸引住周围所有雌虫的目光。
一个身着礼服的明艳身影穿群而过,一把抓住伯温的手,毫无顾忌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动作算不上温柔但毫无恶意。
“伯温,我是结婚又不是离婚,怎么就感动哭了?”今天这场婚宴的主角,伯温的二哥,潇洒不羁爱自由的西蒙阁下和看似醉酒的弟弟开了个小玩笑。
比起雄父,他的行动力就强很多,说完就拽着小弟进了客房——看看那些来参加婚礼的雌虫,眼睛都快粘在伯温身上拔不下来了。
“结婚”两个字简直就是当头棒喝,彻底敲醒了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