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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就是凡人,还想役使仙神,美得你!

灶君、土地、山神、泽君都是小仙,可这些小仙,再位小仙微也是仙神,不是一介凡人可随意指使的。

使不动仙,役不得神,直至此时瑶姬才明白,她真的,只是凡人,不再是欲界之镇守,天庭的战神,玉帝的亲妹。

失去法力、仙籍与神位,她瑶姬与世间所有的凡女,并无多大的不同,也是这熙熙攘攘名利奔忙的俗世间一员。

也亏得崔氏并非是大奸大恶之族,上门的也不是良善不分,好赖不辨的,尽管悲痛,可眼见瑶姬也是一介弱女,嫁的夫婿又是如此不靠谱,纵疑二人以妖术行骗,却又顾忌着终归是两条人命,眼见二人又不似奸邪,只能忍悲,只要求瑶姬将当付的钱财付了。

毕竟这宅院杨家住了,过了户籍,可崔氏却只收到堆砂石泥土烂叶,还平白搭上自家族老几条性命。

瑶姬至此,方才明白她的点石成金术造成了什么后果,数条人命的业力缠身,今生,她怕是不得开眉。

为自家的私心情爱,却累及无辜枉死,此事如刃如刀,扎于心上不去,似鲠在喉,吞吐不出。

典衣当饰,卖房售宅,瑶姬把当初用点石成金之术所欠下的金钱之业补上,也幸仅崔氏有事,余家还算好,不曾成祸。

可杨天傲却不痛快了,他原已是有宅有田有妻之人,一夕变回得除了个美貌之妻,连陪伴多年的小毛驴也卖了的穷光蛋,心里要能舒服,才是怪事。

加之当地之人众口纷纭,爱脸面的杨天傲有些挂不住,平生第一次混迹于瓦舍,饮酒大醉,还与名舞伎有了首尾。

瓦舍中人只重财帛,自然是要讨要一番,结果,瑶姬熬了数夜不眠织纺的绢绡,没能换回半粒米粮,到充了舞伎的缠头(渡夜之资)去。

可怜捱累受乏,却强打精神在家中操持的瑶姬,耗心费力自山中行猎伐木建下居所,不仅没等来夫君换粮归来的喜悦,反闻听得众人纷说杨天傲在瓦舍中的“豪举”。

大手笔,真是大手笔,两匹细绢一匹绡,足换五口之家半年的用度还有余,却尽付那舞伎一夜之欢。

瑶姬忽然觉得好无力,她能开弓射虎,徒手撕豹,可她却看不透人心,解不开情结。

明明,夫君与瑶姬是那么相爱,连人仙之隔也不能阻止她与夫君的姻缘,可这才多久,怎成这般模样了?

瑶姬想不明白,她是天生仙神,不曾人间炼心,更被兄嫂呵护得不解世事,只知嫌弃九天的清冷,爱慕人世浮华,却不知,这人心最是易变,情如手中握沙,松不得,紧不得,纵是松紧得宜,也逃不开“留不住”三字。

杨天傲自诩君子,他自然也知自家之所为大有不妥,于是返家之后伏低做小,许下如山之誓,订下若海之盟,尽是蜜语甜言,外加寻死觅活的保证,又将瑶姬哄得回心转意。

那段日子,可以说是瑶姬在被废仙籍后过得最甜蜜的,也是因那段日子,瑶姬身怀六甲诞下龙凤三胎。

只是,因日常用度都是瑶姬打猎纺织而来,身怀六甲的瑶姬无法打猎,只能在家纺织,杨天傲也只能出门做工,日子,又开始有些拮据起来。

从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凡人多重逸乐,喜新厌旧,纵是仙子之姿,坠落凡尘,日久相对,终日诉情,也觉乏味。何况还要忧柴忧米养家糊口,不曾闻高台丝竹管乐,只听着那“俗不可耐”的家长里短?

杨天傲先前还忧怕仙神会因他与瑶姬成亲有所动作,后又见仅是瑶姬被贬,自家无损而暗中窃喜,如今,见根本无仙神上门,瑶姬亦如凡人,那心中,自然另有所思起来。

待得瑶姬行动不便,手中财帛见消,恰逢佳人解囊托以终身,便在瑶姬将临盆时,杨天傲领回家一名侍婢,只言说是为照顾瑶姬生产,却在隔日成了杨天傲的,妾室。

却也是因此一激,瑶姬难产,龙凤三胎中的长子生而夭亡,只余次子幼/女活下来。

第五章

无论仙凡,总是羡慕自家不了解的境遇,就如同乞骸骨归乡之重臣,遥见江上老翁垂钓,心生羡慕,慕其自在逍遥,却不知那江上老翁亦在慕其富贵锦绣。

重臣及目所见老翁垂钓,只道其自在无拘,逍遥快活,却不知家寒无食,纵是垂垂老矣,也要寒江垂钓,心忧家中粮尽,更感身上衣单,不知可有收获,更不晓税吏上门能否命活,重臣只道他逍遥,却不晓其已是绝途。

老翁只见重臣前程似锦,衣锦乡还,却不知朝堂之上,笔墨口舌之间,尽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对手的,自家的,每日每时都行走于荆棘丛中,随时随地都会赔上自己身家与满门性命,那富贵锦绣不过海上浮云,反复只在君王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