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贺州的路途并不远,晨起出发?,戊时左右也能到了。顾轻幼从世安院找到了一份地图,得知了小叔叔的路线。为防意?外,她?把地图记在了脑子?里,却没敢带出门。
小叔叔一路要在两处停留,一处是誉州郊外,一处是誉州与贺州之间的考生驿馆,最后?一处才?是贺州。如今小叔叔已然出门两日,第一处自然是不必去的。
所?以,她?要先去考生驿馆瞧一瞧。
自新帝继位以来,各州府之间但凡路程在一日或一日以上的,都要在两地之间设驿馆,方便考生歇息。自然,若有空房,也可招待旁客。
如今会试已然发?榜,等秋来便是殿试,会试入围的考生大多都已入住誉州,所?以此间照理是不该有太多人的。不过,因为贺州考生闹事,所?以一切都未可知。
难得有姑娘过来,驿馆的小厮倒也殷切,亲自过来牵了马,笑吟吟地问她?要往何?处去。
“驿馆可有什么誉州来的人?”她?美目流转,轻声开口问道。
见惯了考生举子?们的高高在上,小厮难得遇上这样谦和温柔的姑娘,语气不自觉更软。“昨日晚上他们闹了一通,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小的不敢进去听。今早起,贺州来的考生就陆陆续续全?都散了。如今只有几位誉州来的人还在。”
那很有可能是小叔叔。顾轻幼心?里一阵悸动,请小厮帮忙照看马匹,之后?便进了驿馆的门。同寻常客栈一样,此处一楼是饭厅,二楼三楼才?是客房。
顾轻幼推门而入,一眼便瞧见饭厅正中央坐着一位身?高八尺的男子?。他身?形挺括,肤如铜色,浓眉大眼,瞧着十分有男子?汉气概。
那男子?见了顾轻幼,眼里迅速地滑过一丝惊喜,倏地起身?却踉跄了几步,只等站稳才?道:“顾姑娘,你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开口的不是李太傅,而是誉州秀才?高怀泽。
“顾姑娘怎么知道我在这?你去找过我姐姐?还是我娘亲让你来的?”他几步迎上来,身?上染着重重的酒气。
然而顾轻幼却向?后?淡淡退了一步。“我是来找小叔叔的。”
“小叔叔?”高怀泽哦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脸上顿时十分尴尬。“那,那坐吧,我知道李太傅去了哪里。”
早上没用膳,顾轻幼本就打算在这草草用一口的,因此她?也没客气,唤过小厮叫了一碗热腾腾的素面,便坐在了另一张桌子?上。
高怀泽见她?如此疏离,才?知道自己?何?等多心?,一时脸色更加难看,默默倒了一盅酒,冲着不远处的顾轻幼苦笑道:“方才?看见顾姑娘,高某如久旱逢甘霖。可惜,在下终究是没这个福气的。”
“我不太在意?你的事。”顾轻幼咬了一口素面,轻轻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小叔叔在哪。”
“呵。”高怀泽的眼眸里泛着苦味,唇畔的笑意?倒是十分欣赏。“顾姑娘到底是顾姑娘,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过,还请顾姑娘听一听吧,就算是为了李太傅。”
说罢,他也不等顾轻幼再答话,便自顾自地开了口。“娘亲听说了贺州考生闹事,说会试名次不公,一时十分激愤。毕竟我的考绩……姑娘也知道,的确不是往日的水平。”
“不过,我心?里也明白,那是因为我心?有旁骛,会试的时候没有倾尽全?力罢了。”高怀泽说到这,忍不住遗憾而落寞地看了顾轻幼一眼。他是真的很喜欢顾轻幼啊,只可惜,她?从来都没心?仪过自己?,一切全?都是母亲和自己?在一厢情愿。
“娘亲心?里也起了疑影,认定是有人从中作?弊,才?害得我没有考中会元。于是,她?逼着我联络誉州失利考生与贺州的考生,共同闹事,以期重开会试。”
“然后?呢?”顾轻幼想听与小叔叔有关的部分。
高怀泽长叹一声,唏嘘道:“其实原本,上头越镇压,考生们闹得会越厉害。偏偏这李太傅剑走偏门,杀人诛心?!”
“他怎么做的?”分明素面是清淡的,可顾轻幼还是觉得喉咙有些肿痛,脸上的高热又渐渐扑回来。不过,她?还是忍耐下来。
“昨晚李太傅携会试众考官到了此处。考生们个个心?高气傲,不把太傅大人放在眼里。李太傅倒也不急,先是接了考生们的诗,又和了他们的对子?,最后?又与我辩了一番策论。”高怀泽陷入回忆,赤红的双目中难掩激赏。“李太傅真不是凡人啊,我素知他从前诗做得好,如今才?知他藏了多少才?学。这样的一番比试下来,考生们个个拜服,自然是什么都能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