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果然方才高璃月递过去的?小笺还?卡在?碟子下头。高宇珩努力将唇畔泛起的?笑意压下去,冷着声音念完了小笺上的?两首诗,之后抬眸道:“如此看来,顾姑娘眼前?的?两张纸上,写的?就应该是誊写后的?这两首诗了。来人,掀开顾姑娘的?镇纸,看看那两首诗是否与我方才所读的?两首相同。”
“不必了。”开口的?是顾轻幼,声如细雨柔婉。
“顾姑娘要?主动承认?”高宇珩不屑地一笑。
顾轻幼微微垂眸,双手?轻轻拿起镇纸放在?一旁,又将那两页宣纸翻过来,淡淡道:“我说过,我不会写诗。所以这张纸上什么?都没有,又何来抄袭呢?”
在?旁始终插不上话?的?高璃月此刻终于找到机会,轻声道:“高公子手?中的?那张小笺上其实是我的?,递给顾姑娘,只是想让她帮我参谋一二罢了。”
“怎么?可能。”高宇珩脸色铁青道。
“怎么?不可能?”王清安殷殷一笑道:“高兄,你?我写诗的?时候不也经常找人帮忙商榷字眼吗?高姑娘不知顾姑娘不懂写诗,求助一番也是正?常的?,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王清安的?话?点醒了高宇珩,他顿时意识到这件事的?证据不足以让众人对顾轻幼产生怀疑,于是立刻压下心中不甘,换了笑颜道;“是我多心了,差点损了顾姑娘的?声名,实在?是罪过。只是这梅花诗会是我高府所办,事关我高府的?荣誉,我自?然不得不多留心些。”
高璃月不欲得罪高公子,此刻不由得出言道:“高公子谨慎仔细,也是应该的?。何况清者自?清,轻幼也没受什么?委屈。”
“如此最好?。”高宇珩见小高府如此乖觉,不敢跟自?己较劲,心里总算舒服了许多。不过,想起外?祖母的?嘱咐,他决心继续向顾轻幼发难。“只不过顾姑娘眼前?这两张空白宣纸也实在?有些不好?看。顾姑娘当真不会作诗?”
“不瞒高公子,从小到大,我并未学过作诗。”她说得十分?坦然,坦然到众人几乎不觉得不会作诗是件丢人之事了。
可高宇珩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即便顾轻幼一脸坦然,即便她的?鹿眸单纯如水,他此刻也硬着头皮大笑道:“不会作诗?哪位誉州的?贵女不会作诗?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说着话?,他又忽然严肃起来,长?袖一掩,语如碎玉道:“我大誉向来以诗书?为上,人人皆以身为白丁为耻。身为贵胄人家儿女,自?然更该以身作则,为百姓表率。偏偏顾姑娘不知廉耻,脱口就说自?己不会作诗。如此败坏德行,岂不是助长?那不学无?术的?风气!”
众人都知道从前?的?四?公子人人性?情温顺,特别是年岁最长?的?高宇珩,更一向是翩翩公子,玉树临风,从来不会发火。可今日?他却一改往日?仪态,可见是真的?恼火了。
想想也是,一位贵女不会写诗,是有些说不过去。众人看向顾轻幼的?目光也有些嫌弃了。
高璃月见状心中暗自?急切,却也不知该如何说什么?。而顾轻幼此刻则轻轻抻了抻袖口,柔柔反问道:“不会作诗,不代表我识字,更不代表我没读书?。更何况……”
她顿了顿,眉眼忽然飞扬起来,唇畔的?笑意让人不忍移开双目。“何况谁都有不会做的?事啊。比如说,打铁的?匠人一辈子都未必学得会绣花,绣花的?女子未必学得会耕田,耕田的?农户又未必人人都会捕鱼。如小叔叔曾说,人无?完人。难道一定要?铁匠学绣花,绣娘学耕田?”
“亦或者……”顾轻幼再笑,一派伶俐自?然之态。“亦或者高公子什么?都会,是个没有缺陷的?完人?那不如请高公子打铁给我们瞧瞧吧。”
众人听了顾轻幼的?话?,不免唇畔都噙了几分?笑意。有几位妇人甚至连连颔首笑道:“是啊,我家老爷也总说要?我学这学那。如今学了这话?,我也能回去应付老爷了。”“不错,顾姑娘说得很对,谁说姑娘家一定要?什么?都会,那不成神仙了。”
在?顾轻幼轻盈自?在?的?话?语里,所有人都开始默认,写诗不是女子必备的?德行。
高宇珩却气得发丝竖起,手?里一片潮热道:“顾姑娘是拿铁匠与我等作诗之人相比吗?未必有贬低文人的?嫌疑吧。”
高璃月捏着帕子的?手?不由得一紧。坏了,轻幼的?话?被高公子钻了空子了。
顾轻幼却丝毫不见慌张,眉眼舒展继续笑道:“好?啊,不说铁匠,那就说当今陛下。小叔叔曾与我说过陛下所云的?一句话?。陛下似乎说,身为帝王,只需要?懂得驾驭臣子即可。至于文治武功,都可以一概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