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孟大学士思虑细致,面面俱到。”仓场侍郎柏世明俯首道。其实他今日本不打算开口的,毕竟当初太傅大人留给自己的阴影尚在。可前两日自家夫人又提起在外面受了那位顾姑娘的委屈一事,再加上自己手中银钱越来越少,他就越发怨恨起当初李绵澈夺了自己生财之道一事。
所以此刻,他决心给自己一个加入新阵营的机会。毕竟有?孟陈怀这位老树护着,自己即便得罪了李太傅,也?不至于?无?枝可依。
他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微臣为仓场侍郎,素管粮仓。陛下想?必也?知晓,誉州共设十?三大仓,各州府又有?三十?九大仓。渭北候每年?从我大誉索要万担粮米,看?似数量不多,可那是在风调雨顺的前提下。若真某年?有?大灾大旱,那这万担粮米只怕会要了咱们大誉的命啊。自然,陛下为天子,有?陛下护佑,大灾之事几乎不会出现。可臣斗胆问一句,这万担粮米从何而出呢?誉州自是动不得的,那只有?各州府摊派。若百姓得知自己辛辛苦苦种得的粮米被拱手送给渭北,那百姓该作?何感想?呢?所以可见,渭北候的第二个条件,您万万不能答应。”
“不错。”孟陈怀一脸激赏地?看?着柏世明,心道这位年?轻人倒是识时务。
“其他人呢?”赵裕胤听了半晌,此刻正以肘撑着桌案,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听得下头没有?动静,他抬抬头,看?着李绵澈道:“太傅,你怎么说?”
“臣?”李绵澈轻悠悠一笑,似乎众人的言语不过耳旁风。他淡然而起,一身的健硕肌肉竟让在座的武将为之一阵羡慕。
手指轻轻转着硕大的玉扳指,他冷冽的目光扫了一圈,慵懒开口道:“这么说,我府上的人,是非嫁不可了?”
他的语气很轻,可落在众人耳中,却像是杀头的号令一般,足以让人心神一颤。
孟陈怀喘喘气,暗想?这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怎么就这么有?威慑力呢。他勉强压住心里的几分畏惧,用洪亮的声音给自己壮胆道:“不是她非嫁不可,而是你李太傅要替自己犯下的罪过赎罪。你啊,要谢谢这位姑娘,给了你将功折罪的机会!”
柏世明奓着胆子看?了李绵澈一眼,心想?这李太傅大约也?是秋后的蚂蚱了,要不然怎会有?主意不提出来,而是在这拿一双嘴皮子吓唬人呢。这样一想?,他也?挺直了脊背道:“太傅大人的威胁让臣心生畏惧。可臣为了百姓的饥饱,依然要斗胆恳求陛下,您万万不可答应渭北候的第二个条件!”
“既然如此,那好吧。”赵裕胤重重叹了一口气。
……
一方愁绪难解,一方却志得意满。
出了皇宫的门,苏埠便有?些担忧,脚步急促地?跟在魏元泽身后道:“渭北候,咱们今日如此开门见山,亮出杀招,会不会有?些冒进了?”
“小家子气。”魏元泽虎目圆睁,笑骂道:“所谓布局收网,最让人痛快的就是一切都挑明了的这一刻。你没见方才小皇帝都要吓尿裤子了吗?”
“可那李绵澈却很镇定。”
“他当然要故作?镇定,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他素日积攒下的名?声。”魏元泽笑得更加开怀。“以他的性格,只怕你要杀他,他也?不会求饶一句,还要硬撑呢。”
听见主子如此说,苏埠也?渐渐放了心。“是啊,他今年?不过二十?七岁罢了,再机关算尽又怎样,终究还欠着不少火候。不过今日他能这般镇定,也?算是难得了。您看?在场的那些臣子,那脸色一个个跟戏班子似的,什么色都有?,那叫一个好看?。”
“所以我才要留着他。”魏元泽看?着苏埠赞赏道:“看?来你手下的人探得的消息不假。你提起那位姑娘的时候,我瞧着李绵澈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如此看?来,这位小姑娘的确是小太傅的软肋。只要我将她娶回?去,来日不愁李太傅不反水。”
“不错。可惜,据说那位姑娘生得一般,虽然性情好一些,但诗书琴棋都不太擅长。终究是配不上您的地?位。再说,这样小的年?纪,娶回?来也?没什么趣儿。”苏埠摇头道。
“那倒也?未必。”魏元泽笑笑,眼里冒出几分色气道:“这女人嘛,唯一的作?用就是让男人高?兴。这位小姑娘或许办不到,可娶了她,能让李绵澈不高?兴。李绵澈不高?兴,我自然就高?兴。如此看?来,娶她可是好事。走吧。”
“您去哪。”
“难得来一回?誉州,自然要四处逛逛。没准还能遇到我那位未婚妻呢。”魏元泽翻身上马间,笑如旱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