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孟夫人又?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喉咙,这才继续道:“当初越江之乱时,公主您正患时疾,加上年岁也小,并不知道里头的细枝末节。彼时皇帝尚且年幼,太后?娘娘心慌畏惧,也曾提出过和亲之举。”
“母后??”
“是,彼时淑太妃的女儿尚未婚嫁,太后?娘娘有意将她许配过越王,再以五十万两白银为嫁妆,并割越州于越王,以平息越江之乱。可这件事经了?朝臣的口一经提出,便被太傅大人否了?。”
“绵澈不同意吗?”赵浅羽微微诧异。
孟夫人点点头,双眸微微远眺,陷入回忆道:“我不是朝臣,却也听将军说过这件事。至今我记得,彼时太傅大人说,料理?越王的法?子有上百种,其中和亲是最无能的手段,伴以通关市、送金银、划边界,有一时之利却无长远之功。”
“彼时李大人是凭着对皇帝的救命之恩才刚刚坐得太傅之位,故而朝臣并不把这番话?放在眼里。也是啊,当时太傅大人才多大呢。可后?来,李大人真真是有本事的,一夜之间便写出了?一十五本奏折,折折皆是兵法?,每一道折子都能治越王于死地?。将军与朝臣们把折子翻了?又?翻,终于明白为何太傅大人为何说和亲是最无能的法?子。”
“不愧是绵澈。”赵浅羽的脸颊上飞上两抹红晕,如暮色中的晚霞,轻盈而娇艳。只?是因为脸色憔悴,这两抹红晕便显得有些?突兀。
孟夫人的目光中亦是流淌出几丝敬仰,须臾才转头看向赵浅羽道:“这话?原本臣妾不该说,但如今却觉得,公主很需要一个人来点醒您。”
赵浅羽闻言心中感念,慌忙拉住孟夫人的手道:“按照母后?的吩咐,我该叫夫人一声姨母的。夫人教教我,到底我该怎么做?”
卑微而真诚的语气,是赵浅羽在发?自内心的忏悔和求助。这样的态度让孟夫人觉得公主总算不至于太无药可救,可她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做呢,一时也不由?得苦笑道:“公主这些?年是厚待轩儿,臣妾才斗胆来与您说这些?话?。可说起该如何做来,臣妾也不知道啊。”
瞧着赵浅羽眼神一阵晦暗,孟夫人继续道:“无论?如何,至少您得先认错,先有个愿意承担自己错误的态度啊。自然?了?,臣妾相信您心里是知道自己错了?的,可您是怎么做的呢?您想法?子去逼迫睢王之女去和亲,您避开自己的错事不谈,您一味想着您自己的事儿。”
“我……”赵浅羽仿佛被抽干了?精神,怔怔地?坐在玫瑰椅上,淌不出眼泪,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孟夫人见状心有不忍,但想起太后?娘娘的嘱咐,却还是动了?动嘴唇,下了?最后?一句猛药。“臣妾再说句不该说的,就冲着和亲这件事上来看,您觉得您真的了?解过太傅大人吗?您做过让太傅大人高兴或者满意的事吗?若答案都是没有的话?,那么,您觉得太傅大人真的会喜欢您吗?”
……
赵浅羽死死咬紧了?嘴唇,硕大的泪珠一滴滴从脸颊上滑落,滚到艳丽无匹的锦裙上,洇湿大片大片的海棠花,深深浅浅,斑斑痕痕。
“曾见书?上说,自作?孽,不可活。”她幽幽念叨着,眼底一片绝望。“我现?在才知道,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谁都不怨,谁都不怨。”
只?怨自己。
林馥儿到太傅府的时候,恰好誉州骑都尉的女儿高璃月也在。太傅大人出门,自家弟弟要忙着准备秋试,她整日在府上闲着也无事,便常来与顾轻幼作?伴。因为都是常州出身的缘故,顾轻幼与她还算不错。
高璃月自小病弱,因此生得瘦高,四肢细长,面容过分白皙,全靠胭脂增添几抹红润。今日,她身着一袭香色绣栀子花水缎长裙,配着流云髻,上面是玲珑草头虫银簪并几朵精致鲜花,倒是显出几分生气来。
而往日高璃月只?与顾轻幼相处,又?因并不太识货,所以便觉得顾轻幼那一身淡雅的打扮与自己的衣裳价钱相差无几,因此心下并无自卑。可今天碰见林馥儿一身华贵,高璃月不免有几分惭愧。不过转念想到人家是王府出身,她便也释然?了?,只?是与林馥儿说起话?来,明显比对顾轻幼客气多了?。
“听说花容浴堂是林姑娘所开,连我娘亲都夸您年少有为呢。”高璃月轻声赞道。
应对这样的话?,林馥儿如今越发?老练,点点头笑着说过誉了?,便扭过头来继续与顾轻幼说话?。“我今日是来给你送银子的,浴堂里用了?你的药草包,大伙都赞不绝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