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道我的心思?也就算了, 你还不知道吗?”赵浅羽笑着嗔怪。
“可太傅大?人到底心不在这上头, 您总不能一直耽误下去。太后娘娘……”
孟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浅羽打断, 但见她胸有成竹地坐在竹藤金丝圈椅上, 笑道:“不会一直耽误下去的,我自?有主意。”
“公主有主意让太傅大?人扭转心意?”孟夫人闻言也替她高兴。
“自?然了。”赵浅羽一脸春风得意, 不由得微微昂起?下巴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有旁人在,他自?然想不到我。可若没有旁的人可选,他又怎么会不选我?何况如今他的形势,也只有我能救他于水火。”
什么旁人在不在?孟夫人正觉得一脑袋浆糊,忽然听见戏台子上唱的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的事, 不由得心里?一震。莫不是公主要对顾姑娘动手?
她惊得脸色煞白, 暗紫色的褙子都压不住一身的惶然。“公主您……”她颤着声?音追问,但赵浅羽又怎么肯直说, 只懒懒笑道:“夫人等着喝我的喜酒吧,我与绵澈的婚事,这一回可是板上钉钉的。”
“喝……喝喜酒……”孟夫人笑得跟假人似的,一颗心惴惴打着鼓,半晌才酝酿出下一句话道:“公主有什么主意不妨跟我也说说看,我可是一心向着您的。”
赵浅羽吟吟一笑,眼眸流转间,涂着微红胭脂的眼尾指向眉梢。“我知道誉州城的人虽然面?上尊敬我,可心里?未必瞧得上我。毕竟我从小不受宠,全仗着皇弟才有了今天。有了今天的日?子又不安稳,偏偏得陇望蜀的惦记上大?誉的英雄,谪仙般的人物,咱们的李太傅。”
说话间,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继续笑道:“可那又如何,我就是喜欢李太傅,谁也别想拦着我。而且,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谁也别想同我抢。孟夫人,你从小看着我长大?,也算了解我的脾气吧。你且瞧着,也让大?伙都瞧着,这一回渭北之事太傅遇危,便是我最好的机遇,我定然不会放过。”
“而且啊……”她吐气如兰,却让孟夫人觉得像是幽谷中的毒花。“这一回可是天时地利人和?,我既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又能达成自?己想做的事。啧,总之,今年的秋季,势必与往年不同。今年的秋,才是真正让人满意的,有所收成的秋呢。”
爱,会让人长进,亦会让人扭曲。这句话时从前孟夫人在某个话本?上看到的,此?刻却深觉有理。她早知公主被禁了大?半年的足,只以?为这禁足会让公主明白反思?,往后更?加谨慎些,却不想长久的寂寥让她的心思?更?加晦暗,反而生出些可怕的念头来。
孟夫人没心思?听戏了,身边的人可比戏文里?的角色吓人多了。好多念头在心里?百转千回间,自?己的胳膊却被一只冰冷而白嫩的手轻轻推了推。
“孟夫人是长辈,从小就对我好,所以?我有事也只对你说,连青鸢也未必知道。”赵浅羽美目轻嗔,亲手递了一盏茶给孟夫人,笑道:“你的嘴最严了,是不是?”
“是。”孟夫人双手接过茶水,只觉得那茶香里?混着西?洋香膏的味儿,让人闻着很不是滋味儿。
回府的路上,马车晃悠一路,孟夫人的心思?却很坚定,这件事必须被自?己牢牢咽进肚子里?,绝不该往外泄露半句。
如此?,她回府后便一如既往地操持家事,连贴身丫鬟也没瞧出什么异样。直到丈夫与儿子双双从外头回来,一道用晚膳。
孟将军一如既往地精神,而孟庭轩经了大?半年骁骑营的历练,如今皮肤变得黝黑不少?,原本?细瘦的胳膊此?刻也粗了不止两?圈,只是眉宇间总有些被磋磨的哀怨,倒是与这副皮囊有些不符。
“今儿又怎么了,怎么总是臊眉耷拉眼的。”孟将军咬了一口翠绿的嫩菜心,又吩咐下人给
自?家儿子夹了几颗红烧鹌鹑卵。
“太傅大?人要我这些日?子跟着骁骑营左使操练骑射。”孟庭轩大?口地嚼着一颗红烧鹌鹑卵,浑不见从前誉州四公子的做派。
“你素来擅长骑射,太傅大?人要你做你擅长的事,你怎么还不高兴?”孟夫人此?刻已卸去白日?见客的簪环,只挽着沉稳大?气的发髻,插着一根颜色清透的翠玉簪。
“你不知道。”孟将军摆摆手屏退左右,这才对自?家夫人叹道:“这位骁骑营左使也是渭北侯的旧部,虽说已查明他与渭北侯许久未往来,但大?伙心里?到底忌讳。”
“这样的人怎么还留用?”孟夫人拿帕子替儿子抹了抹嘴角的汤汁,一脸疑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