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云想见苏若不容易,可苏若要见楚寒云却是不难。她随便找了个弟子一问,便得知了楚寒云在论道堂。御虚宫学风开放,修士只要向长老提出申请并通过考核,便可以在论道堂传道,或结交共识,或挑选弟子。当然,来听课的修士有多少,就视论道者的影响力而定了。苏若也曾经在论道堂开课传授阵法,但聂淮暗中干预,来听课的人都是女修士,稀稀拉拉坐了几排,场面十分冷清,后来也就作罢。
楚寒云的论道堂却是座无虚席,几千人济济一堂,人气非常高。苏若遥遥见他在堂上温声讲述,一时有些感慨。楚寒云性格好,天分也不差,又善经营,这数十年来,地位随着修为一并上升,很得众人敬仰。而聂淮冷硬又强势,众人对他更多是畏惧,人气反而不如楚寒云。若这是个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时代,聂淮定是比不过楚寒云。
这么一想,苏若愈发觉得自己不该。楚寒云能力出众,其实完全可以凭借自身实力,一步一个脚印走到这个世界顶端。可现下他得来的一切,却很大程度得益于聂淮和御虚宫。捷径固然轻松,但太过顺遂的发展或许并非好事,很可能会埋下隐患,比如自我认知错误,比如过度膨胀,比如心境不稳……
而苏若,做为这个世界的过客,本该比楚寒云看得更透彻,可她完全没考虑到这些,甚至助长了楚寒云的一帆风顺。她让他成为了聂淮的弟子,她为他争取了御虚宫的诸多便利,她让聂淮松口同意楚家堡搬来御虚山脉,她私下为他的“朋友”升级助他结交大能……楚寒云现下图谋愈大,或许便是这种顺遂埋下的隐患。如果真是这样,她难辞其咎。
她还在反省,堂上的楚寒云却在人群中发现了她,论道草草收了尾。众人四散,楚寒云行到她身前,欢喜道:“若若,今日怎有空来找我?”
苏若想了想道:“想吃你府上大厨做的蒸鱼了,方便叨扰吗?”
楚寒云笑道:“若若想来,不论何时都是方便的。”
两人来到楚家堡,楚寒云吩咐下去,与苏若两人对坐闲谈。苏若找了话题切入:“之前你让我帮忙升级的那几十人,都还有联系吗?”
楚寒云斟茶的动作微不可查一滞,却很快恢复如常:“时不时还会走动一二。”
苏若斟酌着道:“楚家堡这些年势头甚大,你往后便别再私下结交什么势力了吧。”
楚寒云将茶杯推给苏若,面上丝毫不见不悦:“若若既然说了,那我照做便是。只是,若若为何突然说起这个?”他垂了眸:“可是师父和你说了什么?”
苏若听到他爽快答应,心中松一口气。她不可能将关景丞抖出来,只是苦心劝道:“不是。只是我私下为你的朋友升级,是在挑衅御虚宫的权威,侵占御虚宫的利益。这些年我们得益聂淮良多,他不与我们计较这些小事,我们却该知分寸懂感恩,不能太贪心。”
楚寒云的面色不变,手中的茶水却起了涟漪,就好似他此刻的心情。他摩挲着杯壁:“若若,为修士引灵入体是你的能力,谁可以继续前行,谁会就此停下,这至高无上的决定权本该属于你。可你将这挑选权力让给了师父,若说得益,也该是师父得益于你。这些年因为你在,御虚宫发展如日中天,师父的尊者地位也不可撼动,说起来,师父还应该感谢你。”
苏若微微皱起了眉:“挑选标准是我制定的,聂淮只是帮忙执行。这几十年,他一直做得很好,时刻为我考虑。”她顿了顿道:“他的尊者地位不可撼动,是因为他强大。没有我,他还会是尊者,御虚宫也迟早会发展至今日的盛况,但是没有他,我却会处处不便。”
楚寒云便不再与她争辩,只是微笑垂了头。苏若看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哥哥莫不是对尊者心怀不满吧?”
楚寒云失笑摇头:“不是的。我只是觉得,若若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妄自菲薄。”
苏若目光不离他的脸,楚寒云便浅浅带笑与她对望。半响,苏若轻声道:“哥哥,聂淮发现,近日你与一些渡劫期修士交往甚密,是何原因?”
饶是楚寒云处变不惊,听言也心跳加快了些许。他拧眉思索状道:“什么?可我最近并没有与谁交往甚密啊……”他作势回忆一番,然后道:“也还是一些普通的访友会客,师父为何会这么说?若若,你可有帮我问问情况?”
苏若说这话只是心中起了疑,想试探他一番,哪里知道什么情况!她不答,只是继续追问:“那你想想,你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过?又是因为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