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宜望向马车,马车的车帘子被挑开,沈璋端坐在马车里,透过帘幕一样的雨,朝沈相宜微微颌首。

沈相宜忽的笑了,“好一会儿是多少会儿?”

曹纪家抹了一把脸,朝她道:“很多个一会儿,唉,主要还是璋兄,让他回他不回,死活要过来接你,说是夜里不安全,啧,这天都每夜都有打更的,巡逻的,哪来的什么安不安全的,赶紧上车,雨越下越大了。”

沈相宜被曹纪家护在身旁,一路匆匆上了马车,她身上没湿,倒是曹纪家的衣袍,湿了一大半了,他打了个喷嚏,拿了帕子擦了擦湿了的衣裳。

“这雨下得这样大,不必来接我的,若是着了凉了怎么办?”沈相宜一直知道,曹纪家是待她真心好的,可是前世的她,印象里并没有太多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而这一世,却突然闯进了她的世界里,以一个兄长的身份,让她去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好,她到底还是有些虚的。

“我一个大男人,着凉就着凉了,保不齐明儿个就不用去见那先生了,这可是一庄喜事儿,你一个姑娘家的可不成,你身子本来就弱,唉,你一个大夫,你就不给自己调理调理?”曹纪家还怕她冷着,拿了披风给她。

沈璋将披风给沈相宜系上,“不妨事,纪家兄皮糙肉厚,淋淋春雨,或许脑子能再长长。”

“唉,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曹纪家眉开眼笑的,马车一路驶去了国公府。

他们依旧是从侧门的另一处小门进去,因着下着雨,所以直接驾马车进去,沈相宜没想到,这样大的雨,那乞丐也没躲,他靠着墙小憩,大雨冲刷着他那双长腿,那衣袍都已经被淋透了,也毫不在意。

曹纪家见状登时来了兴致,“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下雨了也不知道去躲躲?你们这屋檐这儿不是可以躲雨吗?他往前走个几步就成了,不至于懒成这个样子吧。”

沈相宜这会子卸去了脸上易容的东西,但穿的还是那套男装,她若有所思的凝着那人,不知他是经历了些什么样的事,竟然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曹纪家朝沈璋挑了挑眉,“先前说要打个赌,如今就赌一赌如何,你要是输了,那些书我可就不背了。”他真的现在看到那书里的字就头大。

“好。”沈璋端坐在马车里,他的腿下逢雨季就会疼,如今也有些疼,但与先前的相较起来,要舒服太多。

曹纪家高高兴兴的拿了银票下马车,将银票递到他跟前,“拿去寻个好院子,收拾收拾好生过活,别成天躺在这儿了,也照顾照顾你家中亲长。”

那乞丐凝着那银钱没接,“孤身一人,有口水喝也饿不死,公子收回去吧。”

曹纪家顿时生出几分怜悯,“这也就是爷指甲缝里抠出来的一点点,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一个乞丐,拿了这银钱收拾收拾,找点事儿做不成?非得在这门口躺着?如里还像个男人样!”

这人一头乱七八糟的发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雨水从发间落下来,他看了眼那马车,朝着一旁挪了挪,“这儿避风,靠着舒服。”

天都有暗渠其实也了问题,一到雨季,好些污水就往外涌,国公府外头这几条道眼下还不错,也就有不少的乞丐结队凑了过来。

“啧,还挺有骨气。不过,爷给出来的银钱,就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拿着吧,买套干净的衣裳,你若真有能耐,去考考科举也成。”曹纪家并没有吃过什么苦,所以总是容易产生一些莫须有的想法,让人啼笑皆非。

“不了,这样挺好,混吃等死,潇洒自在。”他一个连体面都不在意的人,怎么会去在意什么工作不工作?

曹纪家有种针扎在棉花里的无奈感,又急又气,“话可不能这么说……。”

他忽的凝着曹纪家,嘲讽道:“你这样的公子哥儿,无忧无虑,怎么可能懂我们这些乞丐?这银钱阁下要打发给其他人也好,自个收回去也好,与我不相干,我要歇息了,公子请便。”

曹纪家登时气得不轻,捏着手中的伞气呼呼的回了马车里,“真是不知好歹,他知道这是多少钱吗?他就说不要!这都够买几个他了!晦气!”

沈璋听着轻笑道:“他需要的未必就是银钱,四书,一会儿你请他到门口避雨,再给他些吃食。”

曹纪家狐疑道:“这能好使?那人连银钱都瞧不上。”

“哥哥说得对,或许有人需要银钱,可也有比银钱更重要的东西,于他而言,如今一无所有,无牵无挂,银钱也就不重要了。曹公子,愿赌服输,你可要记得将那些书都背了。”沈相宜笑盈盈的朝他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