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纸上谈兵的寻常人物而已,既没有料理过庶务,又如何能承担这样的大事呢……”
皇帝平静道:
“清理黄河水道而已,有什么窒碍难言么?”
不错,国朝律令三令五申,黄河水道十里以内不许修筑任何的田地房屋坟墓,是真真正正明明白白的一刀切,毫无走展推诿可言。就算学堂出身的孤女们再如何不知世事,难道拿一把尺子量长短也不会么?照着规矩沿途一律铲平,有违令者直接以上方斩马剑的名义重惩便可;拿着刑律直接按条文和数字做对错判断,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新手的么?
可是——可是世上所有的事,真的都能一一按着刑律来么?
话赶话说到了这里,已经再也没有婉转伪装的空间了。上官婉仪缓缓吸一口气,终于一撩裙摆跪伏于地,深深叩下头去。
这一招变生突然,殿中侍立的女官凝神屏息而垂目僵立,刹那间如土石木偶金雕玉砌,再没有分毫的动静。
而一片寂静中声息不闻,皇帝却斜斜倚靠于软枕之上,语气依旧平缓:
“上官昭仪,你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上官婉儿微微一颤,好歹没有说出“陛下高见”,只是沉敛心神,低声陈述:
“陛下,黄河上的事牵涉太多波及太广,利害纠葛,莫可拆解。如若处理不慎,难免会有意料不及的风浪。要是派遣学堂——学堂中的人物,随从料理,恐怕太不留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