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种委婉曲折的隐秘自然不必告知石少傅。汲黯只是摇了摇头:

“事秘难知,多言贾祸,石少傅实在不宜追究得太深。将来县官若有驱遣,谨奉如命即可。”

这是顾虑万石君家风笃实敦厚,委实不能搅和进诡秘难言的惊变中,因此委婉给出的建议。石少傅虽然并无翻云覆雨渊深高明的手腕,但还是相当之听劝的,闻言连连点头,奉命唯谨,却又小声开口:

“汲公,太子还要让我带去回话……”

汲公微微沉吟,语气沉缓:

“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说,只是盼望殿下能知晓轻重缓急而已……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那么便不可再回头。将来大动干戈之时,东宫也绝不能置身事外——不过数年之间,朝廷必定要多事了。”

既然已经选择了“动”,那么革新一往无前,再无回环的余地,从此摧枯拉朽攻坚破难,不知将有几多磨折;这样的动荡风波来回拉锯,正是天下一切革旧鼎新所不可逃避的难题,也不出乎石少傅的意料之外。但汲公居然斩钉截铁,要东宫不能“置身事外”,这态度就未免令石庆既惊且疑了:

“子议父政,似乎不符合《春秋》的大义……”

自然,什么《春秋》与否不过是托辞,真正令石少傅惊惧不安者,却是东宫群臣早已有之的定论——自古强主的太子最为难堪,而当今天子又实在是强势果决得匪夷所思,决不能稍撄其锋芒,因此太子依违其中,只能是安分守时韬光养晦,静候天时而已。可如今汲公言之凿凿,一开口却是要东宫“不能置身事外”——作为身份敏感之至的储君,寻常朝廷风波避之犹恐不及,而今怎么能主动沾染?难道以为至尊的刀不够锋利么?

汲公笑了一笑:

“少傅多虑了。一者,陛下未必会斤斤计较到如此地步,一,者东宫总该有些担当,既然已经为君父下定决心要革新到底,如何能袖手作壁上观?这样的事不关己,恐怕更为激起至尊的忿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