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弊病因袭已久,变法不是容易的事情。正因为如此,朕思索再三,又向这天幕换来了一份消息。”

说罢,他拍一拍手,令叔孙通呈上了抄录的帛书,抬头示意扶苏诵读。

扶苏战战兢兢展开绢帛,一目十行看了下去。这帛书是叔孙通自天幕的陈述中辑录所得,一开篇便讲的是秦亡之失:

【……正如我们先前所言,大秦在民间人憎鬼嫌的名气,多半来源于它不留余地的郡县制,彻底将六国游士踢出了朝堂之外,逼迫六国余孽与它完全对立,彻底不可缓和。

但即使如此,依然很难解释老秦人的反应——作为大秦的基本盘,历年征战中鼎力支持秦王的关中秦人,却在秦末战争中表现极为冷漠。不但章邯、司马欣等果断投降,就连三秦父老也并未对入关灭秦的刘邦表现出什么反感,反而“唯恐沛公不为秦王”,投得比谁都要快。

以晁错、班固的话讲,这叫“绝进身之阶”,而天下豪杰失望,所谓“任不屑而信谗贼”,却弃绝真正的贤臣,于是贤臣只有起来造反,谋求一场大大的富贵。

秦朝任用的是否为不屑与谗贼,当然人人都有说法,但天下人的不满,却是可以预料的。简单来讲,秦朝虽然以郡县制军功制而得天下,但亡天下却也正因郡县制军功制,它半只脚迈入了新时代,半只脚却还停留在原本的光景中,于是被历史撕为两半。

要知道,郡县制并非派遣官吏管理这么简单,它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管理的官吏从哪里来?或者说,怎么选拔人才?

一个国家最根本的问题,就是用人与敛财;在战国时,秦两样都完成得很好——耕战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源;西入函谷关的六国游士为秦国注入了各门各派的高级人才,老秦人奋力谋取军功,博取官位,以此充实秦国的各个部门,上下升迁有度、赏罚公平,于是被荀子称许为“古之朝廷”。

然而,在一统六国之后,这套玩意儿便立刻走向了它的反面——大秦将六国游士得罪的太狠,再也不敢相信西入大秦的人才;社稷平定后无仗可打,以军功选拔人才的制度近乎空谈,老秦人也没有上升渠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