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宣中书令来吧,朕要下一道改元诏。”
媚娘本欲劝皇帝先继续养病,然而皇帝道:“媚娘,这是朕最后一道改元诏了。”
没人比他更明白自己的病情。
这次,与以往都不同。
“宣中书令吧。”皇帝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不容置疑。
“其实,朕早就想好最后这道改元诏令了。”
他的最后一个年号。
这次,不是为了祥瑞,不是为了有什么异样天象。
而是为了这江山稳固。
那一刻,媚娘心底亦涌出无尽的凄凉之意。
“朕口述,姜卿为记。”
姜沃于案前执笔。
一笔一划记下皇帝所述的《改元宏道大赦诏》。
“朕以寡昧,缪膺丕绪。未尝不孜孜访道,战战临人,驭朽怀秋驾之危,负重积春冰之惧。”
姜沃执笔的手涩然。
多年过去了,皇帝依旧记得这话。
那还是永徽年间,他们在商议如何应对长孙太尉。皇帝就曾几次提过先帝《帝范》中的话:“为君者,战战兢兢,如临渊驾朽。”
做皇帝,就如同在深渊之上,驾着一辆不知何时就会朽坏而不可控的马车。
如今,他终于要彻底放开缰绳,不再战战兢兢以驾此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