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运转着的星球仪隐在阴影中,并不怎么能看清楚。

阿扎尔就坐在那张椅背很高、那是彰显着大贤者这一职位在教令院中至高无上地位的椅子上,听到下方机关运转的声音,才从长桌后头抬起头来。

做为生论派的优秀毕业生,提纳里在毕业之前也是见过阿扎尔的,甚至在那个时候,这位大贤者给他的印象还是虽然严肃板正,但对于有天赋的人,尤其是对于年轻的、有天赋的人颇为宽容的。

但是现在他的脸看起来愈发瘦了,眼下乃至脸颊都有明显的凹陷,眼睛很亮,但是在亮的同时有些过分凸起,像是……

像是在雨林中误食了一些有毒且带有上瘾机制的蘑菇。

提纳里按下自己习惯性想要走上去给大贤者灌两瓶催吐的药剂的想法,在阿扎尔还有那么些许客套的欢迎中,向他询问起了现在教令院到底是哪方面的研究遇到了问题,需要他这个已经离开了教令院好长一段时间的学生回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项目。”

阿扎尔说。

“关乎着我们是否能够得到最高的智慧。”

但他并没有将更多、更详细的信息告诉提纳里,甚至在提纳里假意思索片刻答应下来之后,还在他转过身的瞬间,朝着站在他身边、同时也是和他一同走了这一路的学者使了个眼色。

学者早就知道这个职责会落到自己身上,早在他出发去化城郭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现在——

提纳里的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但他的立场仍然是不被信任的,所以就算是加入了项目组也仍然会被明里暗里盯着。

——他方才为了不让大贤者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所图谋,还特地问了关于他老师最近的情况,笑着说如果最近能够抽出空来的话,他想要和老师见上一面。

阿扎尔当然没有直接答应,但也不曾拒绝,只说他的研究到了最要紧的关头,过段时间自然会从实验中出来与他见面。

啊呀,真的是,提纳里心想,他问了老师的情况,就会显得他和老师是同一条心;若是不问呢,却又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与老师关系甚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会被随时监视着的,甚至如果想要去生论派的学院那边问老师最近的情况,或许都会被拦下来,或者是以一些“要紧需要他处理”的事情给拦下脚步。

甚至,背后的目光其实还挺明显的——阿扎尔难道真的没有考虑过他这个人与非人的混血其实敏锐的不仅仅只有嗅觉和听力吗?

不过没关系,反正到时候真正行动的也不是他。

提纳里开始就虚空终端的长期高负荷使用对人类身体精力等的压榨情况进行研究,靠着自己在生物方面优秀的学识水平,成功提出了一些看起来相当建设性但是实际上只是在带着那些研究人员绕弯子的建议。

他被监控着,下班之后去喝酒都能遇到坐在酒馆角落的桌子上,看似是在用晚餐但是目光时不时会朝着自己这边瞥过来的……额,应该是三十人团中的成员吧,虽然换了便衣,但是坐下之后也完全放松不下去的背和虚握拳的手仍然还是挺明显的。

但是提纳里自己并不在意,或者说表现得就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其实被监视了一样,这段时间内做的最和研究扯不上关系的甚至是打印下了学生传送过来的作业。

作业里面夹着一张手绘。

——这张手绘引起了监视他的学者的注意,半天后提纳里休息,准备拎着自己的研究器材去找点什么植物动物的放松一下大脑,那位学者就站在了他边上,状若不经意地提起:“你的学生还会画画?”

提纳里:“应该不是她,柯莱有魔鳞症,手一直很僵硬,我猜是巡林员中的某一个……可能最近在奥摩斯港淘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故事书上的插图吧。你也知道,寓教于乐的话,年轻人就更能够学进去一点,她在学须弥的文字,多看看这些故事也能够有兴趣一点。”

学者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故事终究登不上大雅之堂,当做兴趣指引勉强还行,以后最好还是去知论派借点教材。”

提纳里脾气很好地点头,等打消了学者的疑心,目送他从这里离开之后,才重又低头看向手中的那张黑白图画。

这张画被印刷出来了——然后呢?

之后这张画会起到什么作用?

赵姑苏先前并未将详细的情况告知提纳里,一方面是因为当时还没有想好计划全部,另一方面也算是某种保护。

于是现在,他虽然相信赵姑苏所言,但也仍然非常好奇——教令院本来在须弥主城就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一手遮天了,理论上来说,若是想要搞事,最好是挑在教令院势力不是那么发达,甚至有不少学生会跑去那边买在须弥城被禁止的罐装知识,试图以此解决自己的毕业论文的奥摩斯港更为合适,她为什么偏偏要在须弥主城,甚至是在教令院内开展相关的计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