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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的笑意渐失,他慌乱得不知所措,拄着拐杖正要如逃荒一般,翎枫却抽出一只手揪紧他的衣袖,轻声道:“叔叔,你坐下,等一下。”

林则仕却觉得没脸在这里多待一刻,他觉得自己只要往那儿一坐,还是会吓着自己的孙儿,虽无惧他人的目光,但是如果吓到的是至亲,不自觉便颇为心酸。

翎枫却在此刻出声:“爷爷掌心上的疤痕,是不是吓到禾儿了?”

禾儿回想起那道疤,哭得更大声了,林则仕仅剩坐立不安,佝偻的背缓缓转过去,静悄悄地缓了口气,却不想不告而别,就当多说几句话,想在他手心里写下离去的话语时,翎枫却温柔道:“蝴蝶好看吗?”

禾儿哭着应了一声。

“它跟爹手臂的疤一样,都是破茧成蝶后的伤痕,蝴蝶飞走了,它们存留过的痕迹却留下,不过是给我们留个纪念。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他望向失明的林则仕,见他憔悴不少,颇多感慨。而这些,都是幼时面具人教他的,兴许是不忍见他落魄,借着教禾儿的由头安慰他,温声道,“破茧成蝶,会重获新生。”

“而且,这个过程痛极了,爷爷很坚强,禾儿不能这样。”翎枫安慰着抽噎中的禾儿,禾儿眼珠子缀满了泪,看得人心疼不已,他问道,“你想明白了没?”

“没……”禾儿哭得嗓子都哑了

小雅做好饭菜端过来,心疼道,“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又发热了?”

翎枫摆了摆手,示意她无妨,让她安心准备饭食即可,静静地等禾儿哭了一会儿,再问道:“想明白了?”

禾儿哭得累了,点点头:“明白了,爷爷很痛。”

他从翎枫的腿上跳下来,摸到正伤心欲绝的林则仕,却怎么也爬不上去,林则仕也见不着,摸了半天只觉得他还在脚底下,翎枫笑着将他抱到林则仕的腿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快跟爷爷说对不住。”

禾儿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握着他的掌心,放在自己嘴边亲了亲,哽咽道:“爷爷,不疼了……”

那一刻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描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凹陷一片,干涸多年的眼眶蓄满了泪光,喉间艰难地呜咽了两声,面具下的疤痕皱成一团,宣泄着无尽的伤悲。

十八年来念念不忘的等待,两年间受尽白眼的找寻,通通化为暖意注入胸膛,他不是没有委屈,只是与寻到他一比,那些委屈顿时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此刻,这个小小的人儿,埋在他的怀里,跟他说不疼了,像是多年前的翎枫,善良地问他疼不疼,他们的善良,甚至都让他忘记了自己身上可能还有些气味,衣服也不太干净,全然忘我地就这么抱着他,极力地用指尖摩挲着他的脸,却想像不出禾儿到底什么样。

他的胸膛奋力起伏,隔着衣料映出背脊的嶙峋,翎枫抚着他的背安慰道:“禾儿不是故意的,你不要介意。”

林则仕摇摇头,在他手心写下,孩子很乖,很乖。

忽然想起他方才所说的疤痕,紧张地向上扯起他的衣袖,些微凸起的痕迹在他指尖变得异常明显,由腕间至上臂,竟布满错落的疤痕,他着急地写下,手臂的疤?

翎枫急忙放下衣袖,怔楞会儿,才笑道:“都过去了。”

说着便招呼小雅,温柔道:“可以吃饭了。”

他的小狗蛋,一向这么懂事,现在比他还会教孩子。

轮回镜外正见着父慈子孝的画面,感动得心揪成一团,只恨自己不在当场。可见了翎枫手上的疤痕立马急得跳脚,这么多这么深的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到底受了什么苦,面目苍白,眼下青黑,相比禾儿还有些肉的脸颊,翎枫简直瘦得不成人样,他心痛得紧。

在之前的画面中,穆王爷不是待他极好吗?他现在怎么和这个叫小雅的在一起?

心痛之余,携着一大堆疑问,他厉声喊道:“司命!你给我滚出……”

本未抱什么希望,毕竟在轮回镜里瞎嚷嚷了几百回,司命星君也没放他出去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则仕受苦,可这回竟是不同。

话音未落,便一不明之力将他从轮回镜引出去,司命星君衣衫褴褛,一手举着笔杆子,焦急地望向他:“小药仙,你没事吧?”

王一新气不打一处来,揪起他的衣襟,狠厉得如同要弑仙,凶狠道:“你还知道回来?!地府一天凡间一年是不是你说的?你他娘的你让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苦,我说出去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要出去你为何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