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为他求情。”黄文成看也不看他,冷冷道,“你跟他出来,你也有错,还是你想跟他一起受罚?”
小翎枫退缩了,毕竟大棍子很疼。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具人被打得趴下,拐杖被遗弃在一旁,他竭尽全力翻过身的反抗,不过一瞬再次被压制,棍棍都很卖力。
挣扎间,面具即将脱落时,他清醒了。
他放弃了挣扎,任由他们拳打脚踢,死死地按住面具。
他现在可不是青岳城的林老爷,而是一个毁了容、断了腿、言语不得的无名人士。
他们走了以后,林则仕忍着身上的疼痛,在地上趴着找了很久,才找到断了一小截的拐杖,靠着墙歇息时,他颤抖着掏出怀里的画卷,摸到没有缺失,心里才安心些许。他伤痕累累地坐在狗洞旁等,等得翌日夜深人静再次潜入时,小翎枫已经不敢跟他走了,他说道:“棍子很痛。你也很痛。”
他的小翎枫,善良到牺牲自我,只为了不让他痛。
可他一定得带翎枫走,每日在狗洞面前等,小翎枫戒心颇重等了半年,小翎枫始终不肯跟他离去,但又想与人交流,他只好夜里在附近的庙宇歇息,白日里两人便靠着墙一人说,一人写地交流着。
到了小翎枫生辰时,他将其中一枚玉佩典当了,换了些许银两,到书店买了几本书送他。他知道,比起不切实际的精美玉佩,更能满足他的,是这些解他疑惑的书籍。
小翎枫天资聪慧,未上学堂,却已认识不下千字,晦涩难懂的书籍,他通通来者不拒,偶尔不懂的,他会隔着墙问面具人。在他眼里,面具人是能解答一切的神人。
小翎枫八岁时,他独立读书的时日渐长,守在狗洞旁的时日自然少了,林则仕便寻思着能去哪里上工,赚些碎银给他,冬日里不至于穿着薄衫,不至于再吃剩饭剩菜。
在此期间,他也放弃了让小翎枫离开的想法,毕竟在他心里,黄文成才是他爹,林府才是他家,只默默等着小翎枫长大了,可以不受他人欺辱,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他再放心离开,去寻画卷上的人。
待到小翎枫十八岁那年,在他认为时机尚可,可方心离去之时,林家大张旗鼓地回家祭祖,回来便听闻林铎枫为救翎枫而溺水身亡,他心想大事不好,黄文成不是翎枫亲爹,死去的铎枫却是黄文成的亲儿子。
果不其然,翎枫肺疾染身,高烧不退,却无人关心,林府中说二少爷是扫把星的言论频频现出。林则仕只担忧他的病情,便着急地去找大夫,大夫见他坚持,又无法入府问诊,只好开了一张通用的药方。
他从狗洞爬进去时,惊扰了伺候翎枫的红惠,正要喊要来贼时,翎枫咳得死去活来,断断续续地阻止道:“他是……好人。”
林则仕心疼得无法言语,从狗洞处拖进来一大包药递给红惠,比划示意着熬药让他喝下,他实在放心不下,躲在床底下偷偷摸摸地照顾他,待几日后,林府突击大搜查,将翎枫的房间翻得乱七八糟,翎枫不停推着他出外,他才无可奈何地出去。
要离开的想法随着翎枫久拖不愈的病症而延后,可他从未忘记寻那人,偶尔他还是会逃出来小心翼翼地摸一下,十几年过去,画卷渐渐变薄,生怕一不小心就揉烂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偶尔那人还会出现在梦中。
虽对那人的思念日渐深沉,可如若他不顾翎枫,将翎枫一人留此,那人怕是会怪他,又怎么有脸面相见?
三年后,翎枫的咳症逐渐痊愈,但因着病时没有得到及时护理,仍留下病根,同年,林府因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收监,一百多口人锒铛入狱。此时他年事已高,身子也不太好,但仍日日流连于狱前,狱卒一见这瘸子就烦,他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想打听翎枫的情况,可狱卒不识字,更看不上这几枚碎银,心情好时便送走他,心情不好时便打走他。
未过几日,林府的人都被放了出来,可翎枫却杳无音信,许久,他才听说翎枫入了穆王府,成了当今穆王爷的侍君。
荒唐!
坊间传闻这位穆王爷荒淫无道、碌碌无为喜怒无常,翎枫怎能入了他的府!
这个死瘸子总算出了名,见到人就问穆王府怎么走。
他半瞎了十几年,从未离开过翎枫这么远,许多路已不复往日,不少人玩心一起,便给他指错路,在他迷迷糊糊地走到桥边,真要落水时,有人将他拉扯往后,而后才告诉他穆王府根本不在这个方向。
他心急火燎地按着正确方向赶到穆王府时,却听闻王爷与翎枫去参加翔枫的婚宴,他一瘸一拐地走在路边,正好与王爷的马车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