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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来直往地目视前方,两人都快贴到琉璃窗边了,掌舵的八带鱼精怪都没发现他们,一芯不甘默默无名,手疾眼快地推门而入,眸里闪着光,嘴里舔着蜜:“这位大哥,你这开船技术可好,能否教教我?”

却不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那八带鱼精怪轻声细语:“两位仙官,我是女的。”

即便是嗔怒也洋洋盈耳,她虽烦躁又不得不恭敬,道:“两位仙友,我第一次掌舵,我……”

不过回头片刻,触手轻抚脑门豆汗,竟又偏离方向了,她几只触手狠狠转着圆盘,才将方向调转过来,便不再理这两位小仙官,只一心一意掌舵开船。

一芯果真就搬着小凳子坐着,掌心捧一掊黑白相间的瓜子:“再怎么样,这边都比里边安静,玖珈,你也跟帝君一样喜静,我们便还是在这看这八带鱼精怪掌舵开船,好好看着她别再撞礁。”

那八带鱼精怪恼他幸灾乐祸,悉数全力,将三杆中间一杆拉至最尽,略抚额上细汗,滑溜溜的身子陷入独置椅凳,深灰色的绑带缚于其身。窗外如暮色降临幽幽暗去,船身如同加固一道屏障,渐渐下陷于水面,一芯愣神不解,转头问玖珈:“她在做什么?”

只听这位八带鱼精怪传音各方。

“现已进入深海中央,请各位仙友缚紧玉舟带,首次前来的仙官……”她还不忘瞄了眼悠闲嗑瓜子的一芯,才继续说道,“亦不必惊慌,只是有些许颠簸。”

左右这不是船舱内,仅有八带鱼精怪专属的船长座位才有玉舟带,玖珈倒是不怕颠簸,他来此数次,已是十分有经验,将一芯拖至身后,将其束在八带鱼精怪座椅旁。

“干什……”么!手掌的瓜子散落一地,这动静叫些许颠簸?!怕是一芯没见过世面,载浮载沉间先是跪趴在地,突而是直冲船顶,这叫些许颠簸?

一芯被这上天入地倒腾得胃里翻腾,使了个缩身术,将自己与那八带鱼精怪坐于一椅,方觉平稳。八带鱼精怪恼怒,也顾不上什么仙官与否:“你!下去!”

那几根触手滑腻腻地糊到一芯脸上,他呸了两声:“偏不!”

挣扎之下,那玉舟带竟然断剩丝穗,八带鱼精怪怔楞揪着断了那一头,稳如泰山的玖珈将一芯与八带鱼精怪卷到一处,却见方才兴致勃勃斗嘴的一芯,面容苍白,唇色发青,全身似陇上阵阵迷雾,叫人看不真切。

因颠簸太过胃里翻腾,倏而有如从千万里高空猛然坠落之感,一芯力气如抽丝剥茧般散去,好似仙魔二力在打架,斗得一芯气息紊乱,怨愤填满了胸腔,省起在终悠殿中发狂前兆。

玖珈唯恐他在此处发狂,担忧八带鱼精怪识破,他只好传音于他:“一芯,不可。”

八带鱼精怪几十只触手将其牢牢禁锢,一芯突而似一发狂的野兽,眉目赤红,极力隐忍间收了杀心,仅劈晕八带鱼精怪,触手终于不再胡乱挥舞,稳稳垂在身旁。

未得帝君仙力已半年有余,想是离开熟悉的环境许久也不行,手心里已是冷汗涔涔,掬起腰侧随身所携的天地晶露,玖珈助其滴落入口,以有凝神镇静作用的钱申草辅之,岂料一芯眸中杀意忽起,雾面尤甚,与方才的青葱少年恍若两人。

五指猛然收拢,白皙脖颈被束得气若浮丝,玖珈满头大汗灵光忽闪,情急之下提醒道:“青提帝君……”

果然,提及青提帝君的名号,一芯杀意倏然消寂,好似真的望见了帝君,犹如一头受伤的麋鹿,眼底明亮透光,眸间含泪,嘴角微瘪,似朝思暮想的两人久别重逢,委屈泣道:“你闹脾气都没个劲头。”

钱申草终于发挥功效,怀中之人眼角蜿蜒水迹,不再呢喃。玖珈只愣神望着他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喊着帝君。

玖珈深知一芯对帝君的情感。

两人在云谣窟中炼丹时,玖珈时常听一芯提起帝君,那语气恍若在炫耀家中一位无所不能的兄长,倾尽所有令其开怀,又如在叙述一名辜负心意的负心汉,不理不睬令其心伤。即便玖珈在凡间并不通男女情和谐事,但好歹活了一把年纪,一芯之所描述的,与凡间男女情和谐事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随之一声叹息。

自己这颗老铁树许久不开花,怕是一开花就面临灭顶之灾。

还不如不开。

稍过片刻,船只稳稳落在海底。突然失重使得昏迷中毫无知觉的一芯狠狠压到玖珈身上,玖珈闷哼一声,手指比在嘴旁,示意已苏醒的八带鱼精怪切勿声张。

海底到底是八带鱼精怪的地盘,触手抵着地面撑着船杆站立,记性也差得不得了,只疑惑二人为何在此,便一挪一挪地去迎宾。仙官们精神抖擞地从船舱走出,司命星君不过是好奇多望了两眼,翌日这天庭便多了一桩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