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仕遣了所有的家仆去附近的市里寻药材,自己则在身侧守着,可那颗心总是七上八下,既担忧王一新途中采摘药材出了差错,又唯恐小翎枫醒来无人在旁恐慌。
心理踌躇片刻,正要吩咐家仆守着小翎枫,自己到底放心不下,需前往山中寻他,心中担忧重重,想起那日大雨泥泞的泥面,他昏迷不醒的样子,便让人心神不宁。自那日后,他便时不时地陷入昏迷,虽他自己未曾察觉,可身体却以肉眼能见的速度一日一日地消瘦着。
“新哥……新哥……”小翎枫口唇苍白,喃喃地喊着。
小翎枫越长大,越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到底是自己儿子,见他病重也于心不忍。
“翎枫,你感觉如何?可有好些?”
小翎枫气息虚弱,艰难地呼吸着,又难过地望了眼四周,泪眼朦胧:“新哥……”
林则仕将他扶起顺顺气,温声道:“他去给你摘草药了。”
小翎枫泪眼婆娑,早慧的他在德春堂耳濡目染,又见一众大夫随侍左右,身体难受得紧,大概也明了是怎么回事,他不再哭闹,小小的手握住林则仕,尝试开口,虚弱道:“爹……”
“新哥他……很辛苦……我……之前……不太好,”小翎枫话说得艰难,一句话需换好几口气才连贯起来,只言片语令人心碎,“新哥……辛苦……我睡……他说……他……死了……我……我就你一个亲人了……可是……爹……我不喜欢你……”一段话未完,呕出一大口黄色泡沫,林则仕悲痛欲绝,颤巍巍地用手接着,小翎枫继续说道,“可是新哥……新哥……喜欢你……我也只能……只能喜欢你了……爹……你要好好对……新哥……”
林则仕大惊失色,这犹如将死之人的遗言,他听不得一个小孩子说这些话,也不知小翎枫竟然如此早慧,镇定自若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惊慌,失声喊道:“快……快来人!快去把王一新给我叫回来!”
急匆匆喊掌柜,焦急道:“快去给我请大夫,赏银万两!快去!”
吩咐了一切,却不知如何慰藉这个懂事的儿子,他只轻轻将小翎枫抱起,身上的重量极轻,他也不禁心疼,想制止小翎枫的胡言乱语,轻声道:“翎枫,莫要再说胡话。翎枫……莫说胡话。”
“爹……”小翎枫的眼里蹦出两颗泪,祈求道,“是我不乖……你不要怪……新哥……”
这几年,翔枫幼时也常常生病,年纪大时便好些,翔枫病时,众人随侍左右,听着这个小祖宗随意哭闹,众人皆溺爱他,便纵得踏一点苦痛也忍不得,因着双生蛊的缘故,彼时,他偶尔也会想着,那个瘦弱男人艰难生下的孩子,是否也病着?是否也难以忍受地大哭着?翔枫痛着,他是否也痛着?可直至心中所想血淋淋地放在眼前时,他才发现,翎枫病时的隐忍,完全都像极了那个人。
林则仕咬紧牙关,替他擦去身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唯恐他放言后自己应允了,便真的了无牵挂,只好严厉道:“你们父子倒是相似,都喜欢关头紧要乱说些胡话!我要怪谁便怪谁,哪由得你来置喙!你新哥还未回来,你得等他回来,这些话,你说给他听去,我不爱听!”
像是掩饰着心中的恐慌,嘴里蹦出来的字字句句如锥心之言。明明只是误食了酒物,怎会病的如此厉害,令所有大夫都如临大敌,明明翔枫也食过,一点事都无……
也不知小翎枫是听见还是未听见,不多时,他便喃喃着再次陷入了昏迷,房中又多了几位束手无策大夫,林则仕忍无可忍,胡乱地发了一通怒:“掌柜,如若今日我儿命丧此处,你也脱不得干系,我要你整个客栈的人都给他陪葬!”
掌柜吓得两眼泪汪汪,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是,是,林老爷,小二,都快去,快去找大夫,甭管多少钱都赶紧去找。”
小二们也没见过如此阵仗,一声令下,他们兵荒马乱地四处找寻大夫,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大夫除了会摇头,便是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无人能说清,这位脉象清奇的小少爷现下是怎么回事。
林则仕往日的沉稳不再,只见他怒极一把推倒桌椅,边骂道:“庸医,全都是庸医,全都给我滚!”
灵光一闪,抓起一个家仆,家仆其实心里也害怕,老爷一直温煦和风,从未见过老爷动如此大怒,只听他狠道:“你!快马加鞭,去德春堂将薛久加给我请过来!”
家仆颤颤巍巍应道,“是……”
灌了自己一大壶茶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求心静,则越难新景,他焦急难忍,吩咐家仆将小翎枫照顾好,自己要去寻王一新。